燕风 - 2015/8/28 11:33:23
我家村北就是易水河，河水清澈见底，宽大的河床都是软沙，那是我们的乐园，为此经常逃课。岸边杨林茂密，但不茂盛，因为树是长在沙滩上。每次打澡嬉回来身上总沾着河沙里特有的小金片，跟大人撒谎总被揭穿。天真的以为那小金片就是金子，就找来小药瓶去收集河沙里的小金片，其实收集到更多的是快乐，远比金片贵重的多。后来读书识字了，知道了燕丹、荆柯。知道了“风萧萧兮易水寒”慷慨悲壮的诗句源自这条河。打那时起，有种自豪便在血液里发芽，在筋脉里生长，在骨子里结出豪迈的果。
同饮易水河，
又食易水鱼。
不逐波流去，
高唱慷慨歌。
过了易水河就是陈村，春秋战国时期，燕昭王受千“金买马骨”故事的启发，拜郭隗在此筑高台纳贤士。后来名将乐毅、剧辛等投奔而来，致使燕国以复齐仇，振兴燕国。“招贤台”被后人称“黄金台”，这样陈村冠于“金台”陈村。村子不大，每年正月十五有“九曲黄河阵”灯会，热闹非凡。北方的正月很冷，但从不觉得。一帮一伙的孩子们借着月光走出几里地逛灯会，看电影，是现在孩子感受不到的乐趣。那时的家长也不象现在这样娇惯孩子，得到的更多的却是“挨揍”，小伙伴们常常为对付家长绞尽脑汁。
从学校向西看，远处最高的山就是狼牙山，最喜欢看狼牙山处的火烧云，童年的记忆最深刻，难忘家乡，难忘家乡的火烧云在狼牙山处燃烧，那是对英雄山的洗礼，英雄纪念碑映在夕阳最红处……狼牙山五壮士的电影不知看了多少遍，总缠着老人讲过去的事情。我们村往西有个东邵村，抗日时期有个土匪叫赵玉昆，抗日初期拉起一千多人，是在我们邻村张爷庙处起的事，自封华北抗日第七路军司令。刚开始他投了八路军，八路军纪律严格，条件艰苦，赵匪性难改，后又叛变当了汉奸。他的秘书是我们村的，弃他而去，他有两个把兄弟是我们前村的，誓死不做汉奸，惨死在赵的铡刀之下。老人讲，那个年代社会很乱，经常有人被绑票，我同学的姥爷就是被绑了票，因为筹钱，耽搁了赎人时间，被撕了票，大卸八块的扔在了地里。凶残至极。当时赵为了表现自己，妄想剿灭杨成武将军和他的老三团。是他带着日本鬼子围剿狼牙山五壮士，就是电影里演的那个瘦子，真实的他是个胖子。建国后他为了逃避人民的制裁就把黄豆炒烫，糊在脸上，把自己烫成了麻子，后来是表叔认出了他，从北京抓回易县枪毙正的法，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往事并不遥远，感悟到，做人要走正道，立场要坚定，与人民为敌，最终要得到人民的审判。往事并不如烟，我们应该珍惜今天的安定环境，别老抱怨什么……
家里兄弟姐妹多，老早就辍学了。开始做小生意，偷偷开三马车去紫金关收豆角，爸爸不许我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况且是山路。穷人孩子早当家，出生牛犊不怕虎，这些话都在生活中验证。十八盘的路的确很险，弯急，坡陡，路长。紫金关之险在于路，而不在于关，果名不虚传。那是我第一次进山，感到山太大了，人太渺小了，山真是太结实了。风霜雪雨，山还是那山，人已有白发，想起父辈们聊天经常说的一句话，“岁月不饶人”。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生活在奔波劳碌中前进，同年秋天去清西陵的一个村庄买二手汽车，是拉沙石料的老解放车。西陵红墙黄瓦，篙草丛生，石人石马，苍松翠柏，记忆犹新。傍晚时分，整个永宁山寂静阴沉，松柏深处传来乌鸦啊啊的叫声，让人很容易想起《聊斋》里的场景。西陵居民的口音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同，因为他们是当年守陵八旗子弟的后裔。在这里有满族，有回民，大多还是汉人。大家亲如兄弟，没有任何信仰的隔阂和矛盾。“山里人实在”简单的一句话是对他们准确的描述和定位。
人生如梦，日子飞一样流逝。今年三月十二我和朋友去了后山奶奶庙，其实后山庙正日子是十五，半月都是敬香的日子，千百年来香火鼎盛，是天下大庙之一。相传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时期刘秀征战，刘秀落难时，被一老妪所救，故为老人立庙封为“后土皇帝”以示感恩。此刻我突然想起爷爷，在他们那个年代是要走到洪崖山的，因为是步行就显得路途遥远，所以要在山下人家住宿，依稀记得爷爷提及最多的就是流井村，记忆最深的是爷爷从山里带回的吸水石，还有一枝柏叶，柏叶清香的味道今生难忘。后来自行车普及了，就可以当天往返了。很盼着爷爷回来，爷爷会带回后山庙里发生的故事和山里特产的黑枣，核桃，柿饼什么的。这天的晚上，没有上庙的人们则在家里吃会，就是每年轮流去参与者家里吃饭，以表庆贺。还记得爷爷去世后奶奶在院子里向后山庙方向焚香祭拜的情景。那不是迷信，那是信仰。晚饭后我村音乐会还要踩街，就是吹打着锣鼓笛笙在村里的街上走上一圈，我们则跟在后面凑热闹。我村的音乐会年代久远，据传是汉代宫廷音乐。爷爷是音乐会的头，听爷爷说，以前音乐会是要去后山庙出会的，可是现在连“出会”这个词都快被人遗忘了，生出淡淡的伤感。那天在山上看到两个身上渗透汗水的女人一步一磕头，磕到山上，很虔诚，很虔诚，那种虔诚的眼神是无奈无助中对神灵的寄托。很感动。那一刻我宁愿相信有神灵的存在。卖香的很多，规模也够大，正殿前人山人海，火焰熊熊，不能靠近，只好把香投掷到燃烧的香火中。和一个老乡攀谈，得知租个地方摆尊佛就能挣钱。还是母亲说的对啊！在家敬父母，何必远烧香。再有就是算命的很多，这也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吧。在庙会给母亲买了个用荆条编的篮子，母亲很高兴，其实篮子在这个年代几乎用不上了。
母亲老了，像个孩子，孩子们却大了，要上中学了。易县城东，影视城旁边有个私立学校，好象是叫育英中学，暑假时为孩子考察学校，种种原因最终没有选择那里。影视城的发现到成了我的好去处。在那里好像时光倒流了，那里的战车，城门，集市，房屋，街道，一切是那么遥远，一切又是那样触手可及。 很感触，要知道我们的祖先是真的在这种环境里生活劳作，繁衍传承才有我们。感叹生命的伟大，感叹人类的文明，感叹历史大河的奔腾不息，而现在一切又是那么平静。电影《荆柯刺秦》曾在这里拍摄，讲述战国时期的慷慨悲歌。而荆柯的衣冠冢却是在县城南三里处的荆柯山，山不高，却是块风水宝地。荆柯塔挺拔巍立，历经风雨，当夕阳西下，秋风瑟瑟时你站在塔前才会深感到壮士的悲壮。总有人会被历史遗忘，古往今来结拜的弟兄很多，又有几人听说过羊角哀与左伯桃的生死之交？又有几人听过羊左死后战荆柯？当年刘关张桃园结义，崇拜的就羊角哀左伯桃二人，兄弟情义可见一斑。一声长叹，一切化为云烟。
心情沉重了就去易水湖看看风景，那里山青水秀，碧波荡漾，如进江南画廊，你不来，是绝不会想到易县藏有如此绝美之景色：
三月易州雨，
烟波青绿间。
草庐煮新茶，
何必下江南。
这里的安逸，这里的宁静会让你释放所有的压力，忘却所有的烦恼，找回自己的自己。
山里柿子红时，满山遍野金色一片，是访友的好季节，朋友崔小超是古易水砚制作技艺传承人，喝着茶，欣赏着他亲手雕刻精致的艺术作品，叹为观止，赞美之词无以复加，是感观与心灵的享受。钦佩他对艺术的执着，对事业的孜孜不倦。人品如砚，砚如人，年轻有为的他个子瘦高，话不多，很实在，眉宇间透出易水人的豪迈和热情：“有时间来吧”。这是小超兄弟常说的一句话。的确，有时间来吧，来了品着燕都酒领略易水人的风采。
刀舞乌金上，
汗珠开画卷。
不是墨客人，
先得易水砚。
末了，感谢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汽车的年代！
小牛.王红
星星知我心 - 2015/8/29 17:3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