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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牙山：寻幽、怀古与仰望

    知道这座山的名字是源于书本和电影。可文字是抽象的，无法让想象的思维逾越狼牙山美的境界；电影是黑白的，简单两种颜色感光出的胶片亦无法展现狼牙山的雄奇、险峻、葱茏与幽深。

    真的走近它我才知道，狼牙山集北方雄浑大气与南方婉约灵秀于一体，其美的程度岂是文字和影像所能简单描述的。尤其是狼牙山独特的人文景观和体现出来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只有身临其境，方能感受到心灵的震撼。

    清幽的山径布满岁月苔痕，浸透文化古韵，每一步敲击都有空谷回音。从山涧升腾而上的溪流琴韵，滋润的不仅是人的心绪，还有鸟语花香，奇石丛林。这个季节正是满山生命最成熟的时候，苍郁的林木，葳蕤的花草，丰盈的果实，无不在摇曳着自身的风情。狼牙山的树木虽不及南方热带雨林那么茂密，却别具气势，展示一种地域特色。那些油松、侧柏、刺槐、青枫扎根于岩土之上，生长在悬崖之侧，演绎着带有狼牙山特质的绿色神韵，让整个一座山蓬勃着生机与灵动起来。褡裢陀老君堂下的那片松柏，连绵起伏，苍润华盖，让人疑似是俄罗斯早期山水油画中的景致，别具文化意味。

    很是惊奇位于棋盘坨上的那棵七星古柏，不仅树龄千年以上，而且造型别致，很符合人的审美情趣。古柏七枝均匀分开，呈圆柱状环树而生，酷似一座连花盆，其形其意，尽善尽美。而棋盘坨西侧的那两株古橡树，虬根盘结，龙皮蛇身，五个侧枝虬髯状延伸，犹如五爪神像，在峭壁奇石之间尽显这一古老树种独特的美学价值和超然的生命力。

    远望五指坨，陡峭的石岩上居然摇曳着零落的绿色风情。这似是匪夷所思的事，因为那峭壁上怕是连鸟儿都难以立足的，岂能有树木生存？却真是有了，而且生机勃勃，传递给人一种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矢志不渝的信息。这是一种精神的展示，也是一种境界的展示。这或许就是狼牙山上生命的特质所在，也可以说是这座山的特质所在。

    狼牙山巨石密布，悬岩峭壁随处可见，不仅衬托着树木的奇秀，也让山水或聚或分，或缓或急，或飞流直下壮观无比。

    或是前几日一场雨的缘故，多处悬崖沟壑之处都有瀑布呈现。这些瀑布虽不及黄果树瀑布那么雄阔，不及大龙湫瀑布那么绵长，却也一泻三折，飘逸舒展，很有“断山疑画障，悬溜泻鸣琴”的意境。松树坨的沟壑如此，蚕姑祠下的山崖如此，燕王仙台旁的岩壁亦是如此。远远的看着那在褐色之上或是绿色之间流淌的瀑布，心绪便也跟着流淌起来，柔软至极。原来狼牙山带给人的不仅有狼牙如剑、磐石如铸的感觉，还有熨帖心灵、温情如水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狼牙山的品性所在，赐予人们一个多维的境界。

    是的，狼牙山不仅奇峰林立，峥嵘险峻，有大莲花瓣、小莲花瓣、蚕姑坨、棋盘坨这些带给人惊悚恐惧、望而生畏的地方，还有红玛瑙溶洞、迷魂谷这样的幽静之地，置身其间，意蕴悠远，有远离尘世之惑。

红玛瑙溶洞，据传是王禅老祖打坐参禅之处，可谓洞天福地。洞内钟乳倒悬，色彩绮丽，千姿百态、象形象意。环视洞壁，历史和艺术一揽入怀，古典意蕴和民族精神渗入心绪。石笋、石柱、石乳、石幔……仿佛是狼牙山露天石头景观的浓缩版，“仙女下凡”、“八仙贺寿”、“观音打坐”、“肥猪耳扇”栩栩如生，将美丽传说演绎成一种近在眼前的情境。那上下细中间粗的石柱表面布满莲花一般的斑纹，几分禅意，很像是观音手中的净瓶闲置在一边。

    走进红玛瑙溶洞，心灵仿佛进入时光隧道，慢慢被物化，慢慢被透视，在水滴洞穿的天籁之音中，恍若梦中，顿生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情愫。

    如此幽静之地岂止是王禅老祖一人隐居于此，历代历朝许多先哲圣贤慕名而来，皆为寻得一方悟道修行之地，清心寡欲，以成正果。

    孙膑来了。这位战国初期著名军事家来狼牙山除了寻幽还为了一盘棋，对弈的正是他的恩师王禅老祖。或许，我们很难找到孙膑在狼牙山活动的记载文字，但狼牙山的石棋盘却为我们佐证了他来狼牙山的史实。这块“仙弈石”据传就是当年孙膑和王禅弈棋的地方。上有古柏荫蔽，侧是峭壁悬崖，岩石下云卷云舒，真是一处绝佳的弈棋之处。这盘棋弈得时间久长，连一旁观棋的青年樵夫居然忘却了回家的时辰，神情全在了棋盘千变万化的精彩之中。观完弈棋，驴已成骨灰，回至家中，故人皆无。

    传说，是超然于文字外的一种文化，凝聚着人们的思想情感，寄托着人们的美好愿望。

    我不知道上知天文，下通地埋的王禅老祖，能写出《阴符》、《鬼谷子》以及在民间盛传的无字天书，是不是得益于狼牙山的幽静与玄机？

    燕昭王来了。这位爱贤敬贤的燕国国君，为寻治国良方，亦喜求神拜仙。据《太平广记》卷二记载，燕王即位，好神仙之道，仙人甘需为王述昆台登真之事，去嗜欲，撤声色，无思无为，可以致道。之后，谷将子告之说，西王母将降，观尔之所修，示尔以灵玄之要。后一年，王母果至，与其游燧林，即燕王仙台之下。这个燕王仙台就在狼牙山东北处，山峰甚为崇峻，高霞翼岭，岫壑冲深，云烟罩雾，如今看来，依旧圣境一般。

    汉武帝刘据之子来了。不过，他不是来寻幽而是来避祸。不愧为皇太子的儿子，躲避灾祸亦选在这清幽之地，可见当时狼牙山就以偏远幽静享有盛名。汉武帝晚年多病，疑其为巫蛊所致，于是殃及皇后、太子、公主等亲属。太子刘据自杀，其子远遁狼牙山。其实，早先狼牙山是没有名字的，皆因刘据之子的到来方始被唤作“郎山”。又因郎与狼谐音，亦名“狼山”。再因山峰耸立，危峰参差迭起似狼牙，故而渐渐演变成“狼牙山”。

    一个人成就了一座山，这是文化的功效。在老君堂，据说就是当年刘据之子避难的地方，我似是感到了时空穿越的景象再现，体味到了一种文化底蕴厚重的渊源。

    在狼牙山，我无时无刻不在为绝美的自然景色和独特的人文景观所折服，但真正让我震撼的则是棋盘坨下的牛壶峰，因为，狼牙山五勇士惊天地、泣鬼神、视死如归的英雄壮举就发生在这里。

    仰望巍然矗立的“狼牙山五勇士纪念塔”，敬畏之情油然而生。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黑白电影《狼牙山五壮士》中的场景：1941年9月25日，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一团七连六班马宝玉、葛振林、宋学义、胡德林、胡福才五名八路军战士，为了掩护部队和群众撤离，在狼牙山上同敌人激战一天，奋勇阻击日寇2500余人的疯狂进攻，消灭敌人150多人，胜利完成阻击任务。最后，他们面对步步逼近的日伪军，宁死不屈，毁掉枪支，义无反顾，高呼着口号，纵身跳下悬崖。

    这场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永远定格在狼牙山。

    我问莲花峰，你从远古走来，三皇五帝到如今，可曾见过这样的浴血场面？可曾见过这样视死如归的勇士？可曾见过这样托起民族大义，舍身为国的英雄？

    我问擎天柱和红云崖，你们挺拔向上，坚如钢铁，不畏风霜雨雪，不惧电闪雷鸣，是不是浸染了英雄的鲜血？汲取了英雄的精神？继承了英雄的浩气？以自己伟岸的身躯让英雄的形象永驻山巅？

    风在嘶鸣，松涛在低吼，奇峰峻岭在肃穆。五勇士那不曾远去的呼喊声仿佛还在峡谷中回荡，蕴积成狼牙山永不消失的绝唱。

    仰望勇士纪念塔，实则是在仰望一群英雄的形象，仰望一个民族的形象，仰望一个国家的形象，仰望一座与山同在、与日月同辉的历史丰碑。

    狼牙山，一座神奇而伟大的山。如果说，是太行山的烟雨迷雾孕育了它绝美的自然景色和人文景致，是刘据之子居于此，才使得它有了“朗山”之乳名，那么，是狼牙山五勇士的英雄壮举才使得它闻名遐迩，永垂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