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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中国著名武术家杨化普先生之文章》
利养名闻全不顾 只留佳作慰人间
觉斋先生生平简介
先生姓杨,名铎,字化普,号觉斋,河北省高碑店市新城镇北关人。生于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武术名师杨家桢之次子也。幼年丧父,事母至孝;少年聪慧,以母病辍学,而天性好学,文武兼修。武重求真,故能深明拳理;文重精义,故能谈吐不凡。及长,曾为本县司法科副书记员。而秉性正直,厌恶官场习气,涅于深浊而不淄,于是退隐乡里,躬耕自食,书画自娱,自号“燕南隐者”,不求闻达,有名士之风。
针对当时邪教流行,妖言惑众,诓骗民财,倾家败产者不知凡几,曾作《暮鼓晨钟》达数千言,以醒愚人迷梦。后该书传至河南郧南,刘汝明秘书崔祝平见面甚奇,为之作序,署名“佳山道人”。惜原稿因乱遗失,不可复见。
先生天性纯洁,广学而坚其操守,其本初心态,不被财贿爵禄所移,尝曰:“良禽择木而栖,高士择主而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趋炎附势,祸国害民,君子不为也”。时人每思先生少年坎坷,生不逢时,皆慨叹曰:“兴复汉室之孔明,不遇玄德,亦不过先生之遭际耳。”七七事变后,母病沉重,亲侍汤药,不敢远离。彼时差役纷繁,民不堪命,当时环境,穷困可知。伪县署知其才,欲用之,先生深怀国耻,推病不出。迨至日本降服,友人邀请,始就商会文牍,以其为地方团体,欲以此造福乡里之故也。后匪首王凤岗盘踞新城,声势颇大。其友杨醒民欲荐之,先生急作回书,以“疏懒性成,无心问世”固辞之。足证先生高风亮节,善恶之分如泾渭也。
直至解放初期,先生仍筑室田间,种菜种瓜,身劳心逸,名所居曰“觉斋”,又号“东皋农夫”。农事之余,遂博览群书,故先生虽非医家而深通生理,且精修真养气之学,作有《内功问答记》,实得儒、道、释三圣之精华,指示渐顿二法分晰之上乘作。先生爱好书画,造诣颇深。书法初学柳体,后学真卿。中年以后,行草仿王右军,真楷攻魏碑,深得换笔之法。每用龙门方笔,而参以郑文公、钟绍京等名家之结构,体势变更,自然潇洒,笔力坚刚,形神具备,所谓不求变而自变也。画则专攻山水,由清初王石谷入手,进而上追宋元,前贤皴法,无不具备。且其心淡泊,与世无求,故能笔无俗气,清远如仙。河北美校牛耕田校长见而奇,荐至保定市美术三厂担任书画,经天津外贸运往各国,颇得畅销,时年六十九矣。惜日期未久,适批孔高潮,涉及“四旧”,外贸停止收画,三厂亦告歇业。先生以古稀之年,重反故里,仍寄生活于一稔,在躬耕之余,教习书画、武功,从学者达数十人。忆及先生初授内家拳,乃始于六十年代,其时即诫余云;练武不知习内功者,殆“腹内无有真种子,犹如烈火煮空锅”焉。其所谓内家拳者,即性命双修之拳法也。斯法练至玄境,其气如影随行,挥之不去,一旦应激,致力爆发,则不可抗拒,故余与人交手,常于不觉中,将人击出丈外矣。余尝云,艺海无际,不知边居何处,倘有练至功深,纯臻超境,古之所谓神拳百步,亦信不为怪矣。惜哉!因涉秘笈,难违祖训,不遇慧根,安敢轻授,故仅传两三人已。俟至八十年代初,先生著《内功问答记》,爰以内气学说,方创“杨氏龙门派内家拳”,倡內养外练而广播于世。即教后学,先摒除杂念,站定三体式,意守丹田,以存先天之祖气,而纳后天之养气,令其伏而不出,莫使泄露。待百日筑基,内气充盈,畅于四肢,再练形意、太极、八卦诸拳路也。夫冷兵器时代,已成过去,其武术之功用,重在养生,至于技击之术,可以表演附带事耳。纵观先生所创拳法,唯重一“内”字,以乞天人合一,内外和谐,身心健康。因其极利全民健身之运动,故可为先生发扬国光,又一重大贡献者哉!
先生年至八十,经本县体委邀请,参观河北省武术表演赛,并嘱作《昆吾剑术》一书,以传后辈。本县“书法协会”亦邀请入会,且推为理事。夫“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先生“白头虽老赤心存”,尝为“古代文明国,书画第一流。而今居第二,国耻岂不羞”,戚戚于怀。层曾作《论中国文化退化之原因及将来补救之办法》一文。一九六八年参加保定地区元旦书画展,书长诗一首,评中国古今之书画,共约数百言。结尾曰:“而今世界全提倡,联合展览孰为尊?优劣短长关国体,吾侪安可不惊心。皆识通都多彦博,谁念山村有隐伦!应掘潜力相协助,岂能低首自甘心。自愧文明开化国,第一焉肯让他人。”语多直切,言之凿凿,大多观众,点首称赞。同年河北辛集市举办全国首届农民书画展,先生光荣入选,且被吸收“当代农民书画研究会”,推为理事。是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先生之书法刊于《农民日报》。先生以耄耋之年得报国门径感慨欣慰无限,遂援笔成诗:“长夜漫漫闷可知,而今天朗见朝曦。齐心莫懈移山志,海内文坛焕彩时”;“灯下窗前苦用功,漫由旧派创新风。民间高士出头日,要向全球作竞争”(已登民间书画研究学报)。先生年至八十三时,耳犹聪,目犹明,体犹健壮,唯记力减退,事多遗忘。仍欲创办业余学校,培育英才。并拟一联,悬于座右:“首位必争归我国,第一焉肯让他人”。是春先生寿诞,余抚今忆旧,感慨犹多,故撰联贺之曰:“化翁八十三岁荣庆:叹早年未逢时,然精书画,寄诗思,书一派魏碑亦绝,皆钦才智近毛遂,欣瞻锥处囊中终脱颖;喜晚年能问世,已授拳招,传剑术,寿八旬桃李犹哉,可庆风徽齐吕望,仰慕身临渭水欲垂钓”。
文化艺术者,以有欣赏者而存在也,先生之诗书画,由于诸多原因,除个别者外,均未得以发表。然而,却为大众所喜爱,争求传抄甚广。余之老友李永学、徐信二公,十分敬重先生之为人与才学,驱车造访,得阅雅作,甚感兴趣,归政协后,即嘱余说服先生,整理诗稿,送交文联,以期内部刊印。于一九七八年六月,《觉斋诗稿》终得面世矣。时运交移,至八十年代,华夏神龙,欲飞天际之日,改革风来,铺天盖地;兴才势至,排山倒海。先生有感于文昌时适,遂精神焕发,笔耕不辍,其成就卓著,首推魏书之创作,故被北京荣宝斋收藏,并远传欧美日诸国。先生于书画诗词创作之余,犹致力于传播内家拳学。因其治学严谨,重植天赋,乃至以人为本,垂教多元,故人才辈出,名闻遐迩矣。万没想到,先生盛名初立,拳师争访,少长咸集之际,不幸于一九九四年元月二日晚,无病而安详示寂。余当即忍泣撰联悼之云:“行大慈悲,化雨春风偏厚我;晓真般若,耳提面命又何人?”先生去后,余每至故庐,睹物思人,感慨万千,曾赋七绝云:“师徒常聚草庐欢,戏画吟诗漫侃谈;利养名闻全不顾,只留佳作慰人间。”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九日受业后生苏杭谨述于紫泉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