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阳 - 2022/1/14 22:32:46
没有家的故乡
孙道荣
父母去世三年，我一直没有回过故乡。
前几天，老家来电话，说亲戚孩子要结婚，于是趁此机会，我回去了。从故乡的车站里出来，我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喜宴是明天，我不知道是直奔亲戚家好，还是先找个酒店住下。这是母亲过世后我第一次返回故乡。
父亲早就过世了，三年前母亲也走了。办完母亲的丧事，我在县城的妹妹家住了几天。离别时妹妹对我说：“哥，以后你回来就上我家来住吧。”我当时点点头。但是当我再次回来时，站在熟悉陌而又生的车站口，我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往哪儿去。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父母在世，我每次回来，不管多晚都不担心，我会搭个车直奔县城20里外的那个家。有时也会提前告诉父母，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让父亲又惊又喜，让父母有种袭击感的快乐。有时我不急于回家，先到县城妹妹家歇个脚，然后再和妹妹家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回乡。
一到村口，就看到手搭额头眺望的老母亲，露水打湿了他的裤子。没人知道，母亲是从几点就站在村口，一定是妹妹提前告诉母亲。每次都这样兴师动众的回来，陈旧的老屋也被塞满了人，让老屋的地面也滋滋直响。老屋也只有在我回来时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这才是我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但这一次，我却恍惚不知去处。我自然可以像以前那样先到妹妹家去住，我和妹妹很亲，妹妹的儿女也和我这个舅舅走的很近。但那终归是妹妹的家，以前甚至住几日都没关系。因为我有自己的家，父母在家等着我，我随时可以回家，现在再去妹妹家，只能去住，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中转一下，我真正成了一个借居的客人。想到这里，我提不起兴趣去妹妹家，还是先回老屋看看吧。父母不在了，那也不是家了。我叫了辆车，对司机说：“你在路边等等，我看看还要回城。”老屋的墙角已经坍塌，母亲去世后，我和妹妹将母亲的遗物整理好，锁上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绕着老屋转了几圈，残破的老屋和心中的那个家一起坍塌一地。在村口，我遇见一位邻居，邻居说了一句“回“，把那个””家又咽了回去。邻居变成邀请我：“要不，上我家坐坐吧”我谢了乡邻。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对于这个从小长大的村庄来说，我是过客。
我乘车回了城，入住了一家酒店，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县城，住在酒店。妹妹说：“住什么酒店呢？咋不来我家住一下？”我讪笑无语，妹妹说：“那你过来吃晚饭吧。”我答应了。在楼下，我遇到了买菜的妹妹，邻居说：“家里来客人了。”妹妹说：“什么客人，是我哥。”妹妹的话让我感动，可是那个邻居说的没错：在妹妹家，我是过客。在故乡，我也是过客。
那天晚上，我喝了不少酒，回来后回到酒店，迷迷糊糊地接了个儿子电话。
儿子问：“爸，你明天在家吗？我们回来。” 我告诉儿子：“我回老家了，你妈在家呢。”
放下电话，我泪流满面。在家乡，我只是客人，但是只要我在，妻子在，远方的家还是儿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