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增联 - 2023/11/24 6:00:05
第三十二章:虎口脱险
(一)
银丽很感谢这只花狗解了围。没想到平日反感养狗,今日却沾了狗的光。尤其爹爹嘴对嘴亲吻花狗时,银丽就恶心的要呕。呵呵,爹爹真是养了一条好狗……银丽顾不得多想,脚下的碎石散沙飞溅,咯啦咯啦的脆响,很快就越过河床,跑进斗店村。此时,村里灯光稀少。一些佃户早已逃荒在外,大门紧闭。多亏银丽从小活泼,与小伙伴们玩得热火朝天。从东到西由南至北,哪家的门口朝向都记得很清。左拐右转,就来到全子的家门。对着院子高喊:“大叔大叔,开门开门啊!”
全子一家趁着天亮草草吃过晚饭,为了省下灯油准备睡觉,就听有急切地叫喊。全子慌忙提拉上露脚趾的布鞋,啊啊的答应,来到门口一看,吃了一惊:是银丽丫头。皱着眉头问:“黑灯瞎火的你来做啥?”银丽指着河边焦急地说:“大叔,快救救崔洛唐娘俩吧!”全子惊愕地问:“你说谁?”其实早已听清,只是很意外。不等银丽回答,稀里哗啦的拉开大门,拽着银丽进屋。
银丽喘着粗气说:“黄郎要害死崔洛唐娘俩,快快救人啊。黄郎有枪,多亏俺打他一石头,被俺家的花狗撵跑啦。哎呀,大叔,崔洛唐他爹就是被黄郎拿枪打死的。”
全子更加惊骇地问:“黄郎拿枪打死老国?”
银丽抹一把汗水,着急地说:“是他打死的,听见他说啦。大叔,真的,不骗你!”
全子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摆摆手说:“银丽,你先等会,俺去找月儿来帮忙。”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奔月儿家。
月儿不知啥事情,眼见全子脸色严肃,就没细问,一前一后跟来。全子对银丽说:“你再把事情说一遍。”银丽又重复一遍。月儿皱紧眉头,说:“赶紧救人!”
银丽带路,很快几个人就飞跑着来到河边。此时,崔洛唐娘俩还没有醒来。全子说:“月儿,咱俩轮换着背。快!”全子个子高,背起红梅。月儿个子矮,背着崔洛唐。”银丽说:“家都没啦,去哪啊?”全子问:“家咋啦?”银丽回答:“今个赵老八带人抢占啦。外面还有把门的。留给黄郎住着炼金子。”
这大旱年头,穷苦人家没有活路啦。全子和月儿犯了难,谁家都缺粮食,咋办?两人商议:“去哪啊,俺家的粮食都断顿啦!”
“俺家的大瓮也见底啦。棒子粒还有一大把!”
银丽说:“先去俺家吧。”全子说:“这人命关天的,你家不合适。”月儿很有主见地说:“看伤势很严重,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调养。干脆,就去红梅的娘家吧。”全子说:“嗨,娘家早就没人啦,爹娘都走好多年啦!”月儿忽然想起,红梅有个远房亲戚叫黄药,由于好偷人们起个绰号:黄猺儿。家在上庄村,是个富裕人家,添两口人的饭没问题。月儿长出一口气说:“就去上庄村吧。这是没法的办法。最起码有口饭吃啊。姓黄的抠门不可能见死不救,毕竟有粘连!”全子也长出一口气说:“也只好这样啊!”
斗店村距离上庄村几里地。没有像样的道路,只能沿着河边踩着人们踩出的小路走。坑坑洼洼碎石绊脚。柴草树枝烂根阻挡前进。全子背着红梅,开始还轻松,可是越背越沉,毕竟是个大人。红梅不省人事,身子软绵绵的,走着走着就往下滑溜。全子走几步就弯腰往上颠几下。吭吭哧哧热汗流淌。俩人的温度捂得很热。月儿背着崔洛唐,人小体轻,自然脚步轻快,走在前边不时等候。等全子赶上就说:“咱俩换着背吧。光你背一个大人累得慌!”全子就不再客气,喘着粗气说:“行,哎呀,这破道儿真难走啊!走了半天才走出这么一小截儿。”
月儿说:“慢慢走吧,快了还不行。脚下石头多,摔个跟头磕碰坏了人更对不住这娘俩!”
银丽插话说:“大叔,要不俺来背吧。”
全子苦笑着说:“你才多大呀,自己走都费劲儿,再背上个大人还不把你压趴下?”
月儿逗笑了,夸奖说:“今个多亏这丫头,不然,红梅娘俩死活都不知。”
全子很同情红梅的遭遇,就感慨地说:“这娘俩实在命苦,男人早早被人打死,找到金矿指望日子好过,却闹得被赶出家门。这世道没有穷苦人的活路啦。”
月儿也很同情说:“这都是二槐勾结恶霸地主泼皮无赖干的好事啊。”
银丽愤恨地说:“俺看最坏的就是那个黄教授。人面兽心不是好东西!阴阳怪气的假斯文。敢拿枪打死人,野狼一样!”
提起枪,全子就胆寒,总觉得这个黄教授和毒蛇一样,暗藏神秘。老百姓那个有枪?一边走就小声说:“月儿,看这个黄教授有来头,以后多加小心!”
月儿说:“你说的对头,咱先不要声张,稳住那家伙。免得遭暗算!”
全子压低声音说:“咱先把娘俩安顿好,回头琢磨琢磨。”
月儿明白全子的话里有话,就随声说:“好!”
银丽很单纯,听不出话外音。直率地说:“看那个黄郎就是狼,得不了好死!”正说着,一个没注意,哎吆一声摔倒。
全子和月儿停住脚步,说:“快起来,摔坏了吧!”
银丽咧着嘴说:“这个破地方,真难走!”
月儿看看四周,两边陡峭山崖,有个山头像个大脑袋张牙舞爪的,很是怕人!据说这里经常出现神鬼怪事。还有打劫的土匪。平日很少有人夜里走动。这时刮起呼呼的寒风,月儿打个寒噤说:“这里就是难走,叫石梯儿!”
全子激身乍冷的,脑袋都大。不过,他嘴里还是很坚强地说:“不咋地,咱三个人扎堆走怕啥!”
银丽勉勉强强跟在后面,后背都发凉。听到野鸟鸣叫就头发竖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怯怯地说:“大叔,俺怕!”伸手拽住全子的衣衫。
全子就当起男子汉,仗胆儿说:“嗨,这怕啥,俺小时候经常夜黑走这里。啥事没发生!”
月儿也附和地说:“甭怕,有俺们俩男子汉,大胆走吧!”其实月儿心虚,把红梅靠在一边,腾出手掏出烟锅,卡啦卡啦擦撞火炼石。红红的火星喷溅,火绒草见火就燃。烟火忽闪忽闪,月儿深深吸几口,说:“全子,缓缓劲儿吧,抽一锅!”
全子明白,这是月儿拿火壮胆。从小就听老辈儿人说:“明火驱邪,神鬼不敢近身。就是山谷的野兽虎狼见着明火也要躲避。”全子就借火点燃烟锅,大口吸起来。
银丽轻松呼出几口气,感觉不再紧张害怕,就催促说:“大叔,咱快走吧。你看天上的星星都出全啦。走到上庄村就半夜啦!”
全子和月儿就笑着说:“银丽说的对,走!”
三个人在这黑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艰难挪动。谁也不再说话,攒着劲头抬腿迈步,稍有不慎就会被尖石绊倒。不是头破血流就是手脚扭伤。陪伴他们的,是山峰是黑夜是呼号的寒风,俩个人的烟锅头闪烁的火光就是前进的希望……
(二)
走到上庄村的时候正是半夜。家家户户紧闭宅门,黑灯进入梦乡。黄猺住在村子的东北头,这里也有名字叫大槐树底下。有一棵大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枝繁叶茂。每年春天开满槐花,引得蝴蝶蜜蜂勤奋劳作。大人小孩纷纷采摘香嫩的花朵,做饭充饥。成了人们的救命树。这棵老槐树真古怪,每到阴天就从树身的小洞里流出红红的水。有个号称人精的老香婆就说:“快快上香磕头,神仙显灵啦!”众男女就呼啦跪下祷告……黄猺的家就在这棵大树的旁边。这里是一块很大的巨石。上面盖起四合院。三面有河流包围。岸边杨柳成林。杏树桃树核桃树,花椒树柿子树栗子树,迎门栽种石榴树……春有花,秋有果……据说黄猺花重金找风水大师拿着罗盘转悠几天才选定的好宅院……村里的人都羡慕不已,黄猺就是在这里兴旺起家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吃穿不愁……
全子和月儿都来过,谁家红白喜事,沾亲带故的就来,对黄猺家很熟悉,不费周折就来到宅门。此时,只能听到牛倒嚼的声音。一家人睡得鼾声如雷,这可能是白天劳作的缘故。全子和月儿早累得筋疲力尽,站在门口腿肚子抽筋,汗水冒着热气流淌。此时不知啥叫寒凉,只感到乏力,大口喘气,很想找个地方歇歇。可是,背上的人还是没有醒来,瘫软如泥,就像背着小山那般沉重。银丽懂事,没等指使就快速拍打门框。啪啪啪,啪啪啪,开始拍的轻,黄猺没有反应。银丽开始加大力度,啪啪啪的声音传得老远,在这寂静的深夜,尤其响亮。
屋内开始有低低的说话声,朦朦胧胧听到说:“谁呀,这深更半夜的敲门。是贼吧!”好像有个女人说:“这兵荒马乱的,甭价开门,睡吧。”
银丽还是不断拍打,开口喊:“开门啊开门啊。”
里面还是低低的声音说:“谁呀这么烦人。”
还是那个女人说:“准是贼人,甭理那个茬子!”
这时,院里的大黄牛哞哞地叫,站起身子张望,盼望主人来添草料。心说主人啊,肚子早就饿空啦,快给些吃的吧。牛的叫声吵闹了黄狗,本想眯着养神,不高兴地汪汪几声。
全子怕黄猺不高兴,扰乱人家睡觉哪成,就制止拍打。自己对院里喊:“黄猺老兄,俺是斗店村的全子。打扰您啦。没办法啊,有您的两个亲戚受伤,您快救救人吧。”
月儿也重复这样地喊:“俺是斗店村的月儿,背着您的亲戚来投奔,需要急救。快救命吧!”
屋子亮起灯光。黄猺和全子月儿都是老熟人。再不答话就太不近人情啦。慌忙起身穿衣,提着裤子出来。拉开门栓就说:“来啦来啦。”
院里传出脚步声,鞋底子呱嗒呱嗒的响,黄猺光脚丫子趿拉着鞋来到大门。没有动手开门,先试探说:“你是谁啊没听清,”
全子就大声说:“是斗店村的全子,”
黄猺又问:“还有谁?”
月儿大声地说:“是斗店村的月儿。”
黄猺还是问:“没别人吗?”
银丽就抢话说:“还有银丽!”
黄猺疑惑地说:“没听说过。”
全子有些急躁地说:“黄猺老兄,甭担心没外人,救人要紧啊!”
黄猺确认是熟人,就哗啦打开大铁链锁,拉开大门。原来为了防盗,里外都有锁钥。三个人以为可以进去,刚刚抬腿迈步。谁知黄猺的脚抬起老高,向外蹬着,随时准备搏斗的架势。两手抓着门板,多疑的后仰着身子,细瞅三人。全子三人再次搭话,黄猺才啊啊地说:“是你们啊,进来吧。”等三人进门迅速关紧门板,哗啦咔吧就上锁。黄猺看着摇动尾巴的黄狗,说:“你们快进屋去。”黄狗听主人的话,默默地回窝里卧睡……
黄猺的老婆瞅见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不悦地说:“这是谁呀,黑天半夜的叫俺们咋办?”
全子和月儿说好话。真怕这娘们撒泼赶出去。黄猺进屋也是吓一跳,说:“这是咋啦,谁呀?”
全子就说:“这是斗店村崔老国的媳妇,红梅。”
月儿就说:“这是老国的儿子崔洛唐。”
提起崔老国,黄猺惊讶地说:“哎呀,怎会这样。”明显的热情起来,说:“赶紧躺在炕上吧。”
黄猺的婆娘脸上有些亲热的样子,说:“啊啊,就是来打银矿的老国吧。不是外人,那就放炕上吧。”她确实没见过红梅娘俩。红梅娘家人的老表亲,早就没有往来。今夜能够留下真是烧了高香。春天,老国就是投奔黄猺家打银矿,多少还有亲戚情分。
黄猺开始细问:“这是谁打伤的,下手这么重!”
全子就叹口气说:“赵家庄的赵老八。只因亏欠粮租,硬生生的带人打砸抢,霸占庄园,抢走金矿,还把人打伤轰出来。”
月儿说:“老兄啊,您得想法子救娘俩,太可怜啦!”
黄猺转动黄眼珠,沉默一会,说:“看在老国的份上,好赖是亲戚,咋着也得救人啊。”吩咐婆娘说:“淑银,快弄碗鸡蛋汤,给娘俩吃!”婆娘翻他一眼,说:“一碗不够,得两碗!”
全子和月儿不见怪,早已熟悉这个家庭等人,银丽很吃惊,不错眼珠盯着黄猺和婆娘。这黄猺焦黄的头发快要干成毡,一拧一绺的。黄黄的眼睛带着血丝。钩钩鼻子厚嘴唇,稀拉的黄色胡子翻卷。说话路出黄牙喷着臭气……银丽险些呕吐。再看婆娘淑银,高声大调震得屋子忽闪,灰尘都要掉下来。扭动着大屁股迈着汉子似的大步,像风像雨……心里疑惑:哎呀,红梅娘俩在这住下去行吗?
(三)
黄猺说:“俺去求仙,一会就来!”说完就走,很快就来到邻居家。对着院里喊:“大娘大娘,您起来吧,给俩个亲戚看看,很严重快不行啦。”工夫不大,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棍跟着走来。
全子和月儿吓一跳。心想这是先生?能治病?银丽吓得一哆嗦,躲到全子身后偷看。只见这老太太的头发亮晶晶,那是抹的杏核油。一双通红的眼睛,脸皮老的掉渣,手就像干柴,扭动用布缠裹的小脚。凑近跟前瞅瞅红梅娘俩,在黑木桌子上点燃三炷香,取出兜里的黄纸点火冒烟,跪在地上磕头作揖,嘴里不住地念叨。只见嘴唇动听不到声音。片刻,泪雨纷纷。睁开眼就说:“可怜的孩子啊,灾星降临啦!”对着黄猺说:“俺走后甭价插门。一会神仙就来救人,记住没?”黄猺点头,客客气气说:“记住啦,干娘!”老太太在红梅娘俩身上闭目摸一边,向外走着说:“好啦。神仙答应救人,等着吧!”老太太扭动小脚走去。
全子和月儿接过碗筷,分别喂娘俩。说是鸡蛋汤,实际是一个鸡蛋分成两份。稀汤咣浪的。但谁也没有说话,这年头,有人给嘴吃的已经很不容易啦!几乎是一勺一勺灌进去的。红梅和崔洛唐瘫软的没有反应。洗去脸上的血迹平躺等待醒来……
黄猺和婆娘睡意不减,勉强支撑眼皮打架,哈欠连连。全子就说:“您们劳累一天,睡觉吧。甭价跟着熬夜啦。”黄猺就说:“淑银,咱俩先睡吧,明天还要起早耕地!”还算不错,老俩口搬着铺盖去偏房睡。留出地方给全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