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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碗(相声)
甲:今天,我们两个在这个舞台上给大家演出。
乙:对,非常地高兴!
甲:如果我们出北京到河南,到山西,再到辽宁这么转着演出我们叫它巡回演出。
乙:那是。
甲:我们村的剧团也搞巡回演出。
乙:啊!村里的剧团出北京到河南,到山西,再到辽宁这么转着演哪?
甲:不!我们村的剧团是出赵岗到田岗,到杜岗,再到皮岗、牛岗、良岗……
乙:喂喂!我说,你那里人哪?
甲:我们村座落在太行山区,狼牙山脚下,当年的抗日前线,今天的革命老区,村名叫赵岗。
乙:刚才你说出赵岗到田岗,到杜岗,敢情就是那一溜十八岗啊!
甲:哎,我们村的剧团演出就是那么一岗一岗的往下顺,不过我们不叫巡回演出。
乙:叫什么?
甲:出会。
乙:出会就是巡回演出的意思?
甲:是。
乙:随着社会的发展,家家都有电视,没名角的节目都没人看,一个村里的剧团还巡回演出,哪来的名角 ?有人看吗?
甲:有人看。老拥就是名角。
乙:老拥是谁呀?
甲:我三爷。
乙:那你三爷是谁呀?
甲:老拥啊!
乙:什么乱七八糟的!
甲:我三爷就是老拥,老拥就是我三爷。这还不清楚吗?
乙:啊?你三爷叫老拥,老拥就是你们那里所谓的名角。
甲:有点儿开窍了。
乙:都知道这名角可都有一定本事,你三爷凭什么成的名角啊?
甲:我给你介绍介绍?
乙:让观众们也明白明白。
甲:这农村剧团不像咱们职业剧团那么正规。咱正规剧团的演员有唱花脸的,有唱青衣的,有唱旦角的,分得比较清楚。我们村的剧团不这样,在这出戏里唱花脸的,下出戏里就可能唱胡生,这出戏里唱青衣的,下出戏里就可能唱旦角儿。
乙:那你三爷都唱什么角儿呢?
甲:生旦净墨丑都唱。
乙:全活儿啊!
甲:当时,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狼牙山区的农村纷纷成立了自己的剧团,排练节目,登台演出,农村文艺的百花园里是奇葩朵朵,我三爷就是这百花园中非常耀眼的那么一朵。
乙:他怎么耀眼了?
甲:他不仅生旦净墨丑都唱,而且唱得是非常地道。
乙:唱什么像什么。
甲:他是村剧团的团长,那个角色的演员扭胳膊崴腿,感冒发烧不能上场都由他来替补。
乙:行话那叫钻锅。
甲:村里搞起了剧团,到了春节,从大年初三就开始出会。
乙:到别的村巡回演出。
甲:这年初三一清早,我三奶奶馏好了年糕渣饼子,端上一碗荤菜,招呼我三爷:喂!不是今个(今天)出会样(吗)?吃吧,吃地腰饱肚硬地你好去疯去呀!
乙:看这老俩口。
甲:不吃咧,我得喊人去!
乙:精神气儿来了。
甲:到哪儿不来桌八大碗儿啊!?
乙:省顿饭。
甲:就这样锣鼓一敲,演员们集合到村办公室。哎!山子,你过来一下。你赶紧把一溜十八岗的会贴写齐溜(了),先往田岗送。
乙:会贴是什么玩意儿?
甲:就是用这么一块红纸,上写恭贺某某村广大革命群众新春快乐。落款写上赵岗村剧团。派一名不大不小的干部给人家送去。人家村干部一看,呃!赵岗村剧团要贺年演出啦。就组织人员敲锣打鼓在村头迎接剧团人员的到来。
乙:真是这么回事。
甲:到田岗不远,七八里地,大车拉着大衣箱,演员们都步行。
乙:当时交通条件非常落后。
甲:一行四十来人,到村头已经后半晌了,听到嘣仓嘣仓地锣鼓响,咱这儿也敲锣打鼓往一块凑,两村干部会合,锣鼓声一息,互致问候,田岗村支书是位五十来岁地中年妇女,一上来就把我三爷的手就给握住了:哎呀!你们可也(终于)来咧,早斗(就)听说你们的《墙头记》演的忒好,你看,盼什么来什么!块昼(着),先吃饭。
乙:来了就吃饭。
甲:一听说吃饭,我三爷客气了。
乙:他怎么客气了?
甲:这过年的油水还在肚子尼(里)挂昼(着)尼,不饿,斗(就)是渴!
乙:都后半晌了还不饿?
甲:女支书一听我三爷说的比较实在,就吩咐本村人员:捏斗(那就)摆条桌吧。
乙:摆条桌。
甲:戏台上四行条桌摆开,大碗一放,大铁壶里放着茶叶,煮开了,男女演员也坐好了,把壶嘴一甩,大碗里热气腾腾,人们是吸溜吸溜的开喝。
乙:看来是真渴了。
甲:茶过三巡,我三爷说话了:开头通吧。
乙:什么叫头通?
甲:就是告诉村民们戏要开演啦,没吃饭的赶紧吃饭,在这个村有亲戚去看亲戚的演员赶紧往戏台赶。
乙:啊——是这意思!
甲:头通敲过,撤掉条桌,演员们都到后台化妆,其他人员把大幕挂好。
乙:还挺排场。
甲:三爷没等妆化好,就又说:开二通吧!
乙:怎么这么急呀?
甲:快一天没吃饭了,赶紧唱完戏吃八大碗啊!
乙:原来是这么回事。哎!这二通是什么意思?
甲:二通是告诉人们大戏马上开演。
乙:呃——,这天都黑了,赶紧开演吧。就演《墙头记》?
甲:女支书点的,就演这出。
乙:这戏我知道,演的是一位老人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有两个非常刁钻的媳妇,就围绕赡养老人的问题展开了一场闹剧。
甲:唱得那个好啊!尤其是老人吃不上饭饿得头晕目眩那段,演员演得非常投入,台下响起了阵阵掌声。
乙:怎么投入啦?
甲:那演员比那没人养的老头还饿哪!
乙:好吗!一出大戏演完啦,该吃八大碗啦。
甲:女支书上台谢过演员,跟我三爷说:快昼(着),吃八大碗!
乙:终于能吃上饭了。
甲:我三爷也想吃啊,可这天气太晚啦,还能麻烦乡亲们吗?就客气了一句:吃什么饭哪!号房睡觉。
乙:真坚强!
甲:女支书说,捏斗 (那就)依实咧!
乙:实打实,这八大碗吃不上了。
甲:演员们一听只好分头睡觉去了。第二天早晨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说开了,越说越气,最后统一了意见:这饭呢咱也不吃了,这戏呀咱也不唱了,走人!
乙:有志气!
甲:三爷来劲了:敲锣!
乙:要集合演员。
甲:赶紧给皮岗送会贴!演员们都饿呀,动作非常麻利,没等田岗村送会,呼噜呼噜,八辆马拉大车奔皮岗是绝尘而去。
乙:皮岗准备好饭了吗?
甲:准备好了。皮岗村支书是位新上任的小伙子,客套之后是直奔主题:团长,先吃点儿便饭吧?
乙:简单的吃点儿。
甲:不不不,无功不受禄,先开戏。要说还是年轻人办事痛快,三爷就这一句村支书就表了态。
乙:他怎么说的?
甲:捏斗(那就)依实咧!
乙:还依实啊!?
甲:还是条桌一摆大碗茶。演员们喝了几口水,开头通,紧接着开二通,大戏开演。
乙:这回演的什么戏?
甲:大家肚子饿,就来出短戏吧,《陈三两》。
乙:这戏我知道,这出戏又叫《陈三两趴堂》。
甲:对!
乙:你三爷演的什么角色?
甲:陈三两呀!
乙:好吗,改青衣了。演陈三两的演员呢?
甲:饿急了,闹情绪,横竖不上场,魏朋都上场了我三爷才开始化妆。魏朋说完了垫场词,我三爷正好赶上。
乙:多悬哪!哎——,你给来来陈三两上场这段儿。
甲:我呀?
乙:是啊!
甲:那就凑合着听吧。
乙:好!
甲:(唱)三班衙役呀,喊连声——。
乙:走!亢切切切……
甲:(转身。唱)陈三两进衙门如到幽城。
乙:你三爷还真唱得了。
甲:我三爷多才多艺怎么唱不了?
乙:饿的还有气儿吗?
甲: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再说饱吹饿唱吗!
乙:是有这说法。
甲:一个半小时的戏唱完才半前晌,台下的观众没过了戏瘾,就喊:还来一个,还来一个。
乙:还来一出啊?
甲:演员们一听可就真急了,照这样一出一出的演下去,光喝茶水,这不要命吗?
乙:是要命。
甲:干脆,离老家赵岗还不远,还是回家吃饭有准儿。年轻的村支书出来了:你们这戏演的斗(就)是好!要不还来一场?
乙:他也这么说?
甲:代表群众意见吗!我三爷一听,这饭又没指望了,就赶紧说:下一站上良岗,人家准备好咧,往念儿(那儿)赶吧!
乙:又不吃饭了?
甲:村支书说:捏(那)也得吃溜(了)八大碗儿再走。我三爷随口溜出一句:不咧不咧,不饿不饿。
乙:还不饿?
甲:年轻的村支书紧接着说:捏斗(那就)依实咧。
乙:你跟人家客气,人家不跟你客气。
甲:回村时可不像出村时那么精神,一个个蔫头耷脑,都成这样了(摇摆动作)。
乙:饿得。
甲:回到村里正好晌午,大家也顾不上卸车啦,赶紧往自己家里奔。
乙:找吃的要紧。
甲:我三爷回到家里,我三奶奶又馏好了年糕渣饼子,碗里盛好了荤菜。
乙:赶紧吃吧。
甲:三爷想:临出门时还跟老婆说出去吃八大碗儿,结果闹了满肚子茶水,这事可不能叫老婆知道。
乙:还要面子哪?
甲:我三奶奶还说哪:你看这得脑血栓的像闹感冒一样的多呀,你出会上顿八大碗下顿八大碗老吃荤,要是栓住溜(了),你斗(就)唱不了戏俩(了),你也斗(就)是弹弦儿俩(了)(加动作),你斗(就)下不了地俩(了),你也斗(就)是擓篮俩(了)(加动作)。咳!你看我这嘴,快昼(着),吃饭!
乙:多关心。
甲:我三爷眼盯年糕挺挺腰板说:不饿,斗(就)是渴——。
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