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阳惊魂甫定,握住枪杆朝外拧着,想自己一介学子,没偷没抢,有何惧哉?况且已经疑心身处黑店,遇到官军便如见到救星才是,于是内心安定下来,低声道:“店家……还有住店的父女俩。我是回老家休假的学生,得赶路去!”
四杆枪犹疑着松开,张子阳刚要抽身离开,却见一匹快马飞驰进门,翻身跳下一个大檐帽。大檐帽直奔张子阳,薅住他的脖领,扭头对士兵们道:“三锛子跑不远,搜!”
于是两个士兵把门,两个士兵破门而入,随后,大檐帽搡着张子阳跟了进去。
屋内,老汉伏在炕沿上顾自咳着,出气长,进气少,整片身子抽成了一团。一旁的红毛线拍打着老汉脊背,急切地喊着:“爹,你别死呀,要死也得死家去呀!”
钱腿长见保安团士兵扑进来,颇显震惊,横肉丝子随即顺了茬,笑着对大檐帽说:“哟,霍副官,你这是……”
霍副官本名霍尚方,豹子脾气,上前一把锁住店家,怒道:“三爷亲自下山,为何不早说?”
“我……”店家掰着霍尚方的手,辩白道:“我也是才知道,这不……”
老汉突然停住气喘,眼睛亮出两束光。“万国豪走了?”
霍尚方松开店家,冲老汉一抱拳。“三爷,不知哪个环节漏了气,万县长早早让我带人设了埋伏,我的意思是见面打几枪,您和弟兄们就扯乎了,没想到他亲自来督阵……三爷受惊了。”
在一旁发愣的张子阳心中暗忖:这老家伙该是匪首三锛子,带人打家劫舍时遭到官军剿杀,这个霍副官是内线,放走了老家伙,随后跟来邀功。呀,这土匪做得够大,连保安团的副官都收买了。自己万不可搅进去,务必赶快脱身!于是冲店家道:“你们忙,我该走了!”
话音刚落,一旁持枪侍立两个士兵扭住他。
店家和霍尚方一起看向三锛子。三锛子瞥一眼张子阳,说:“老规矩。”
店家上前说:“年轻人,跟三爷上山去吧。”
张子阳摇着头。“过完暑假,我还得念书去呢!”
店家说:“你不上山,就永远看不到你爹了。”
张子阳:“你们……要杀我?”
店家笑笑。“你知道的太多了。三爷……”
三锛子摆摆手,语气平和道:“做了他吧。线线,你去,我和你两位叔叔议点别的事。”
红毛线捋捋刘海,猛一甩头,摘了下后脑勺的辫子,比向张子阳:“走吧,姐姐我心善,给你留个全尸。”
张子阳心下一凉,明白出了此门就是死,忙说:“姐呀,你是变戏法的吧?大辫子怎么能摘呀?我在天桥就见过易县人打把式。有一回张少帅去我们燕京大学视察,听说我是易县人,就夸赞咱这儿出人才,说今年暑期要是得空,还来我们紫荆关避暑呢!要是他来了,姐给他耍上一番,他若高兴,指不定在中南海给你办个专场呢!”
红毛线一辫子将张子阳抽趴在地。“磨磨唧唧胡抡个啥?我变戏法的?你荞麦眼还是捧臭脚呀?得,今儿我就变一回戏法,把你变没喽!”对两个当兵道:“拖出去,挖个坑,填点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