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村
孩提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硌得小腿生疼,我趴在地上不想起来,哭着,等大人来扶,却看见小虫儿排着整齐的队伍从我身边经过,有的还停下来研究我落在土里的眼泪,是不是有什么化学成分,我噗嗤一下就被它们逗乐了。
现在钢筋水泥的建筑,你摔一跤试试,就算你趴的再低,也看不见小虫儿,得到的可能是破皮儿或是骨折的痕迹。
即使你在田野里嬉戏,也会捕捉到动听的乐曲,离你不远的草丛后面,是蛐蛐的琴房,琴声每天都会悠扬的奏起,比《诗经》更美妙,比《乐府》更动人。
菜地的葱一行一行,排列的很是整齐。到了夜晚,它们把月光排列成一行一行。到了早晨,它们把露珠排列成一行一行。到了冬天,它们把雪排列成一行一行。那些优秀的田园诗人,看到它们,也把那些优美的文字,排列成一行一行,感动了多少世人,传递了多少爱意。种地的爷爷说:“这是什么?为啥不连在一起,多浪费纸啊!”我说:“这就是诗,诗就是一行一行的。”爷爷说:“原来学我种葱哩,一行一行的。”
听那豆荚爆裂的声音,是世界上最美的乐曲,饱满、豪放“噼噼啪啪”。所以我从来不放什么礼花、爆竹,感觉那个太虚,响过之后,徒留满地纸屑和片片硝烟,连同欢庆过后的惆怅,一并被风儿带走了,不留痕迹。那么,什么才是值得庆祝的时刻呢?秋天,我常常去向阳的坡地,那里种了许许多多的绿豆、红豆、小豆、黄豆······在烈日的炙烤下,都咧开了小嘴,笑着。“噼噼啪啪”幸福的笑着。那动人的笑声打破了空谷的幽静,就那么幸福、美妙地笑着。狂喜的爆裂、美好的灵感,炸的满地都是。诗,还用满谷去找吗?面朝黄土,深沉地低下头,拾进篮子里的全是好诗。
乡村寂寞吗?有时候有一点吧!不过很快被小塘的蛙鸣所填满,一声一声,此起彼伏。蛙鸣退场,寂寞只维持了一会儿,鸟儿们就毫不逊色,纷纷展开动人的歌喉,轻啭慢啼。鸟鸣声住了,人们沉沉睡去,一会儿又被几点雨声惊醒,淅淅沥沥,装点着整个梦境。清晨,云填满了天空的寂寞,风填满了树林的寂寞,泉填满了大山的寂寞,彩虹填满了太阳的寂寞······山村里的老人们,总是还来不及寂寞,就度过了自己的一生。那些古老的寂寞,时空留下的空白,我们用自然、人伦、感情一一填满,不留痕迹。
我家檐下的燕子,总是诉说着一个恒古不变的历史“春去春回,往复不息”。
村里祖坟上那株古柏,今年又抽了新枝,依旧那么苍劲、那么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