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的枕头丢了
奶奶,我的枕头丢了
上面有
你绣的粉荷花
你绣的鸳鸯鸟
你绣的绿竹子
你绣的大熊猫
它虽然被放在脑后
却是我最踏实的依靠
我从四虚岁起
就记住了你温暖的怀抱
不知多少个夜晚
我要枕着你过早皴裂的手
摸着手上的顶针才肯睡着
从我割回第一把柴草
便成为了你的骄傲
你对隔壁的老奶奶说
七岁的小子家不吃闲饭
有个大孙子真好
你是天生的美术大师
而我却没有把你的作品当成宝
你说自个儿是山里人
耪地只会手提苗
细致活儿不会做
其实你描龙绣凤惟妙惟肖
你能用山药面儿包上土豆馅儿
让我从小爱上吃水饺
你用白薯面捏成小狗
哄着我在灶膛里烧
小狗散发出焦糊的甜味儿
眼睛里瞪着两颗俏皮的花椒
那年你五十四岁
最后一次踏上了过岭的山道
你从娘家带回了精美铅笔盒
还有一种被叫做花狸虎的长豆角
老三得到了一只布老虎
老二得到了一只花布猫
而你老又学会了缝老虎的妙招
那年我二十三岁
到了娶媳妇的大小
你给我两袋筛过的稜子皮
还有一对亲手绣的枕头套
上面有
你绣的粉荷花
你绣的鸳鸯鸟
你绣的绿竹子
你绣的大熊猫
那年你有了重孙女
脸上有了更多的微笑
你缝了带蛤蟆嘴儿的棉裤
上面有两只厚厚的袜脚
其实你最喜欢一个重孙子
早就把四辈儿的名字取好
可你却告诉我说:
有个闺女是最好的福报
那年田田上学了
最喜欢穿你做的鞋子去学校
那是你一针一线纳的鞋底
包头是两只快乐的小鸟
你给每个重孙女缝一只布老虎
田田舍不得枕着睡觉
老虎的四条腿和尾巴塞紧了棉花
让它们尽量挺实和上翘
你用毛笔画出虎的斑纹
你用絨线做出虎的鬃毛
一条红布装点虎的鼻子
田田总捏着说是辣椒
后来老虎尾巴被孩子揪断
我至今悔恨没有缝好
近十几年老是搬家
记不得是哪次把它丢掉
一起丢失的
还有两袋你筛过的稜子皮
一对你亲手绣的枕头套
奶奶,我的枕头丢了
上面有
你绣的粉荷花
你绣的鸳鸯鸟
你绣的绿竹子
你绣的大熊猫
奶奶,我的枕头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