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那天在于馆长家，新宇兄发现一盘算盘。从高高的书架上取下，“噼啪”打几下，他说：也不知现在学校还教打算盘不？我说应该有的，我们小时，珠算、毛笔字课都要开的。他说可能现在没了……
我想如果真的没了，也是老师们不会了，这不怪教育制度，我们小时还不会玩电脑呢！时代是一个巨人，我们感觉得到她不时更新着面容，却往往看不到她匆匆的步履。
那年月不是家家都买得起珠算和毛笔的，拥有它们虽然显得高雅，如果不常用，就是资产闲置，一般家庭经受不起这笔奢侈的开支。我家的珠算小，算珠也就小手指肚大。不知何故，她一角的榫卯松动了，盘里的竹棍常常脱落，有十几粒算珠不知钻到了哪里……我试图把残破的珠算带到学校，可刚出门算盘就散了，稀里哗啦，珠落尘埃。母亲说：这怎能练好？买！
父亲说：我觉得它还能用。
我家后山的悬崖下有一片通红的粘土。父亲挖回一小袋，展在干净的城砖上，将坷垃一一攥碎，之后过筛，洒水，揉成颗颗小球，压扁，又找来遗落的算珠比照大小、穿眼，阴干在屋檐下。待其干透，把这些泥塑的算珠埋进灶膛，烘烤、煅烧……这样，半簸箕泥质算珠终于成型了。
当然废品不少，把裂纹的、变形的、烧焦的、没烧透的、歪眼的一一剔除，优中选优，凑足了装满一盘算盘的算珠。
之后他又撅了几根旧筢齿，用小刀镟了几根竹棍，之后伏在桌上，修整残破的算盘……
算珠填充完整后，又铰了铁片，用“球皮钉”揳紧四角，之后起身对着阳光观察起来……母亲说：我试试……
实验的结果有两点不足，一是实用性——泥质算珠运行发涩，特别是在新置的竹棍上更不流畅，二是观赏性——泥质算珠黄不黄、黑不黑，色彩不甚协调。于是父亲就在竹棍上打蜡，又用墨汁把泥质算珠涂了色……
望着这把算盘，想起同学们的新算盘，我还是感到委屈。父亲说：计算工具好不好，不决定你学习成绩好不好。算盘打久了，竹棍自然光滑，算珠也会得心应手。不信，你可以试试。
珠算课，老师一一检查同学们的算盘，发现我的算盘异样，便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羞道：泥的。
老师举着这把算盘走上讲台，说：同学们，我们有这样的家长，还有什么理由不考一百分？
印象最深的是老师挂在黑板上的算盘，大得占了半面黑板，竹棍上扎着毛，这样他拨上去的算珠就能悬停……就想，这把算盘是谁制作的呢？
此后，珠算的加减乘除口诀我会背了，也常在家练习从一加到一百，或者跟母亲伏在炕上，玩珠算对打，也知道了“一宅分两院，两院人马多。多的倒比少的少，少的倒比多的多”的谜底……
参加工作后，我也应用过珠算，知道了算盘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也知道了早在东汉时期，《数术记遗》就记载了14种珠算算法，如“太一算”“两仪算”“三才算”“九宫算”和“珠算”等，直到现在对电子计算器的计算结果也时时存疑。
那盘泥质算盘常常告诫我：励志不靠奢，艰难温情多。天运人功理，富蓄数自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