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虎整日穿街走巷,遇事报告,天生的侦察员坯子。猛见街口火起,第一个跑来了解情况。先见是自家柴垛,又见老三一旁观火,喝道:见火不救,是为呆也,咱家的!李如豹眨眨眼,暗忖:大哥提醒的对,火大,难免烤糊。便褪下裤子,朝火场方向挤尿。这时街巷里人声嘈杂,乡众们开始向井台集结,吆喝着拧辘轳提水……李如虎将现场进度掌握明细后,拧身快步去寻阿玛报信。
李青龙赶来时柴堆几成灰烬,乡众们正围着那烧焦的人长吁短叹。李青龙问:谁家的?活着没?大家都摇头,说快成炭了,辨不出,没见谁家来人哭。有的说:没事扎柴堆,许是逃荒的……李青龙试下鼻息,说,还有气,快抬“活人堂”去。乡众俯身抬人,竟一抠掉一坨肉,说给刘一摸搬一副骨头架子也不成,他看病又不刻戳子。李青龙说:卸门板。
炭人进了“活人堂”,刘一摸用盐水给他清洗了创面,杀鸡剥皮给他敷上,说:快找他家人。谁去找?哪儿去找?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李青龙指指炭人:能活不?刘一摸说:治愈与否是我技艺,活命与否看他运气。李青龙笑道:您艺高,他想活,活了即会说话,说话便知家在何方……甭找了。
刘一摸发难,李青龙解题。大家都笑了,说我们凑银子先垫上诊费。刘一摸说:账先记着,等他家人付。这玩意有家人吗?大家狐疑着齐把目光投向炭人。炭人平静地躺在门板上,身上贴满鸡皮补丁。像是知道大家在向他注视,喉咙里似有若无地“咕噜”了一声……
柴垛烧不烧跟李如豹没关系,一日三餐他不操心,捎带脚燎了个炭人出来跟他也没关系,我家的柴垛没请你钻。他关心鸡烧熟没有,回家怎么熬汤。大家都去“活人堂”比义气,他则孤零零留在了现场。他额娘哭着过来问:见谁点的火不?咱家再做饭只能烧大腿了……他木讷地摇摇头说:大腿比鸡好吃吗……额娘说:呸,除了吃你还结记啥?牵他回去,他蜷着身子打坠。额娘一生气,顾自走了。望着额娘背影,他吐吐舌头,忙寻来一根小棍,在黑水乱草间扒拉……在鸡趴窝的地方扒拉了许久,竟然空空如也。他哭了,边哭边想:烧化了?还是哪个馋猫趁乱捡走了?越想越屈,“噗通”一声就坐在了泥水浸泡的灰烬上,准备把抽泣变成嚎啕,痛快而又淋漓地解一解说不清的冤。
一个屁墩沉下去,“噔”一下又把他弹了起来,他呲着牙忙俯身观瞧,不是弹簧,竟是一个平平的硬东西结结实实地硌了他的小屁股。于是就忘了哭,彻底趴在泥水上,两只小手不断地向两侧铺展灰烬……哟,一个铁盒子。姥姥的,就是它垫得小爷屁股生疼。
铁盒里装得啥玩意?老母鸡难道在里边?不成,打开瞅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