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家”的地方
王文坡
装好买来的供品、纸钱、挂纸,走到城边桥头,等候姐弟,聚齐后再一起走向那个二十公里外的老家,父母安葬的墓地。
这是父亲和母亲去世后,每年清明这一天,我们姐弟四个相约而成的习惯,自父母双双去世后,过年、过节不再是我们聚在一起的日子,但清明和父母忌日那天,成了我们约定俗成聚在一起的日子。
今年的清明,和往年一年,为了在太阳升起前,把挂纸挂在爷爷奶奶、父母的坟头,为了赶早,我们在聚齐后,天还不亮就一起奔向了父母墓地,我们姐弟四人如今叫“家”地方。
“家”在我们心中一直就是父母在的地方,小时候父母贫穷的低矮的土坯房是我们的家,父母老了的时候,父母住在姐姐家,姐姐的家就是我们的家,父母住在弟弟家,弟弟就是我们的家
路边的白杨树还没有吐出杨穗,但清晨的春风,已让嫩绿的柳条随风起舞,睡了一冬的麦田,也早已醒来,半个手指长的绿油油的麦苗,风拂过时像海面上抖动的水纹,赶远路和赶急的车,与往常不一样,大都按着笛声,一辆辆从我们车旁超过,那笛声觉得像是他们归家的急切脚步声,觉得像是他们为了祭祀先人急切的心跳声,这个日子,超车的司机即便有些“违规”,被超的司机即便有多么不满,都化解在了那一声声“喇叭”的理解中。
爷爷奶奶、父母的墓地,我们姐弟心中那个“家”,在一个叫西邵村南沟的地方,把车停到了路边一个空旷的地方,姐姐拎着供品、纸钱、挂纸,我扛上铁锹,走向了我们的“家”。
天已经大亮,但太阳还没有升起,离开了城里水泥硬地,踩着带着湿气松软的土地,心像有过暖流涌过,给自己的是那种久违踏实感,还有久违的生命里的一种感动。
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小时候,奶奶把我背在她的脊背上,自打我记事起,每到清明,都会蹒跚的小脚,带着我来到太爷爷、爷爷的坟前,挂挂纸、焚烧纸钱,一路上给我说(其实像是唱)“不望年,不望节,只望清明纸一页”,她说太爷爷和爷爷他们在清明节的时候,在天上盼望他(她)们的后人能在坟头点燃一炷香烛,焚烧一点纸钱来给他们,奶奶还常说,我死后不乞求我这孙子燃啥香,点啥纸钱,哪怕就是在我坟前撒泡尿,我也高兴的“喝”。想到这些我的泪水突然流了下来,奶奶那个时候,说那些话,他心里想说的一定是:孙子,清明那天,不要忘了来看看我啊。
在农村,那个时候“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奶奶没有想到姐姐她们每年这个时候也会来给她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燃香,烧纸钱。妈妈在世时,和我们常说清明不能忘了圆坟,我们姐弟四人,轮换着把一铲铲黄土,培在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坟头,那一铲铲黄土,在我的双臂扬起时,觉得是那么重,我想到了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生活的艰辛,想到了我们这个家庭从爷爷奶奶讨饭日子,到父亲母亲为了我们姐弟四人历经的沧桑,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的墓地,我们当做是我们的“家”,因为这里是我们草根出生之地,有一种天涯隔不断的思念,心中时刻流淌着一种感恩、感激的情怀。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生前你们舍不得喝舍不得吃,在天堂就不要节俭了,今天的你们孩子来看你们了,给你们带来了钱,该买什么买什么……”在点燃的纸钱前,姐姐每年都这样叮嘱着在天堂的亲人,随即泪水会在我们眼中涌出,想到父母的经过的苦难和艰辛,想到爷爷奶奶在苦难日子里,给我们的疼爱,姐姐每次都会哭出声来,我会用两个手掌捂起发酸的鼻孔,坚强不哭出声。
每年这个日子,一铲铲的土圆在爷爷奶奶的坟和父母坟头,将纸钱焚烧在亲人坟前,如今这对于我来说,是我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这里我的心会静下来,会要我“慎终追远”,思考生命的价值,会让我去感激、去感恩,会要我时刻记着,自己的根在哪里,家在哪里……
离开之前,在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的坟头前,我们一如既往的砰砰磕下了四个响头,一种暖暖的感恩之情再次从心底油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