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眼 病
三喜是条穷汉子，父一代子一代守着只长石头不长草的大山过日子，险些混得没了媳妇。
有一天，有人要开发这乱石横空的荒山，说此山石粉碎后，抗击抗压性特强，是铁道用石不可多得的材料。
于是，整条山峪就呈现出一派学大寨的景象：处处炮声隆隆，开山起石，处处机器轰鸣，碎料扩石。无冬立夏，人们跟石头叫劲，靠力气大都给餐桌添了不少酒肉。
三喜抡了一年大锤，买了台黑白电视。没承想，他媳妇胃口大，跟娘家筹了几万块钱，楞逼着三喜买了辆汽车。
三喜无奈，只好雇了司机，没黑介带白日地奔波于料场和铁路工地，一年弄了两万多。
有人说：三喜怕媳妇，守家在地的活不干，瞎出溜。
有人说：三喜的车不是跌沟就是撞人，横竖得出个血事。
他媳妇不干了：看我们挣钱了是不，眼红？司机一个月得个千儿八百，汽油费、压路捐什么的月月也得糟个肥猪钱，容易呀？谁眼红谁也买辆车试试，脑瓜活络干啥不挣钱？！
这一闹腾，人们的碎舌头更嚼得厉害了：不就是趁个破汽车吗？老子不碎石，你拉个屁。
三喜不言语，媳妇更上火了，非要争这口气，辞了司机，让三喜亲自驾车：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眼红吗？司机的钱咱也挣喽！
于是乎，乡邻们依旧碎石，不卖给三喜也不成，靠他往回拿钱呢！却该骂还骂：挣黑钱，臭美啥？！
却有一日，人们的眼都流开了泪，红肿如猴腚，渐渐就睁不开，干不了活。且此病传染，越得越多。上山碎石人就少起来。三喜媳妇就解气：该！骂着，自己的眼也有点发涩。
这天夜里，三喜送料没回来，急得他媳妇直蹦高，天麻亮就窜上山路张望，疑神疑鬼地出去三里地，终于看见倒在沟里的汽车，忙颤着哭音扑过去。
三喜满身血污，没死。司机楼瘪了，方向盘顶住胸脯爬不出来。媳妇一见气恼翻腾：都是天黑前进家，昨个儿你是被妖精缠上了？
三喜疼得直叫唤，见媳妇数落，就扎挣着辩解：我问了，乡亲们得的是红眼病，属肝经风热，得消炎。我交完料，绕几十里找了家医院问清了，顺便捎回几箱药。没承想，累大分了，一马虎跌进沟里……
乡亲们虽然患了红眼病，见三喜出了事，还是有不少人赶来救人，但心理上平衡了许多……
1995年2月21日于易州古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