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品行宫
——《往事如烟》系列之三
公元二千零七年四月二十七日,午时一刻,醉龙与文通在西陵行宫又“牛”了一把!
那一刻,我们亲家俩乘七分酒兴、三分狷狂,醉闯西陵行宫最神秘的禁地,在六代天子下榻的皇帝寝宫,狠狠的撒了一泡茶黄色的“火尿”!然后便向那两个管理寝宫的“小宫女”吆五喝六,呼烟要茶,大咧咧坐在“先皇”们用屁股吻过的明黄色椅垫上,开始品茗谑史,醉鬼神聊……
或许是感因情至、境由心生吧?这帝王般的享受,果然有些不同!
其实,我和文通绝非想在这儿过把皇帝瘾聊以自慰,我们还不至于浅薄如斯。探究行宫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为了弥补一个小小的遗憾。
近二十年来,做为所谓的“小城名流”,因了这几个“永垂早朽”的死皇帝,我们有幸接待过上至党政要人下至贩夫走卒、远到港澳台胞近涉内陆省市的无数游客,有时一天接待好几批,往返西陵三五次。久而久之,对陵区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一桥一坊、一碑一亭几乎闭上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然而,唯有行宫是个例外。也曾陪客人无数次出入西陵行宫,但大多都是安排食宿,陪酒“打圈儿”,在肉山酒海中冲锋陷阵,只有饕餮的感觉,少有文化的况味。来去匆匆无数次,却从来不曾深度品味过这座精巧园林的历史蕴涵和文化魅力。
这次能忙里偷闲在行宫小做盘桓,还得感谢那几个来自北京、山东的“书画家”。是日上午10时,诗坛“二环”中的锦环电话求援,让我帮她为几位“书画家”安排两天两夜的食宿,而且还要找一个环境清幽、善作书画的地方,以便“大师”们可以凝神聚意,泼墨挥毫。
于是我和文通把他们带到了行宫。
为避开当天数百人的两个旅游团队,我们提前开了接风午宴,12点刚过就“饕餮”完毕,一个个都喝的豪兴勃发。饭后,我们在驻跸皇帝办公的行宫前殿后书房中,为书画家们安排了曾经御用的条案桌椅、文房四宝和毡垫墨盘等必备之物,趁大师们午休的时间,便信步踱出雕梁彩绘的行宫长廊和富丽堂皇的垂花宫门,准备从外到内、从古至今,彻底地翻检一遍这座古老行宫的平平仄仄……
行宫,是专供皇帝、后妃外出巡游或谒陵祭祖时驻跸、休憩之所。当年,乾隆帝为了谒陵方便,在北京紫禁城通往东、西陵的沿途,先后各建了四座行宫。在去东陵的途中修建了盘山行宫、白涧行宫、桃花寺行宫、隆福寺行宫;在来西陵的沿途建起了房山的黄辛庄行宫、涿州的半壁店行宫、涞水的秋澜行宫和易县的梁各庄行宫(即现在的清西陵行宫)。
清西陵行宫建于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三月,同年八月完工,占地25000平方米,为当年乾隆及其后来的六位清朝皇帝来西陵祭祖时下榻的皇家别苑;是清西陵古建筑群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北京至清西陵四处行宫中目前胜迹仅存、唯一完整的一座皇家园林。
站在行宫南面向北遥望,便可感受到这座别苑非同寻常的气势和匠心独运的奇巧。先有石桥一座,续有朝房两厢,然后是面阔三间、进深两间的行宫宫门。宫门两侧有围墙伸延,将左、中、右三重院落环护其中。
宫门门额原有乾隆御笔亲书的“梁各庄行宫”横匾一方,但早已移入北京清宫博物馆收藏。现在的匾额共悬两方,前为著名书法大家刘丙森的隶书铜匾“清西陵行宫宾馆”,苍拙古朴,端庄典雅,大气雄沉;后为末代皇帝宣统之弟爱新觉罗.傅杰的手笔“清西陵行宫”,龙行蛇舞,清奇婉约,别具一格。
清西陵行宫坐落于梁格庄村西,与西侧的御用喇嘛庙永福寺紧相毗邻,和西北侧的光绪崇陵、龙湖风景区(宣统陵址)仅一箭之遥,南面有座小山叫龟山,北易水河沿山脚潺潺流过,山清水秀,风景宜人。
站在行宫宫门巡视易水山川,我们发现,这地方确实是西陵八景的纵横联贯中心和千年古县的风水合汇之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西行五华里即是享有“翠海“之称的华北最大古松林和泰陵、昌陵古建群;西南三十华里处是素有“北方小桂林”之称的易水湖迷人山水画卷;西隔层峦叠翠的云蒙山,与“紫塞金城”紫荆关遥遥相望;南渡易水,则是省级天然森林公园——狼牙山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行宫本身更是一处绝妙园林,苍松翠柏环护内外,绿竹草坪掩映其中,群芳吐艳,百鸟争鸣,徊廊环绕,雕梁画栋,静雅清幽,体系完整。
行宫门内,是一组布局合理、排列有序的灰布瓦建筑群。共分东、中、西三个跨院。
东院为銮舆库,是安置帝后銮辇、随行车马、祭祀贡品和随行下人们居住的场所,现已改建成接待国内外游客的行宫宾馆和御膳餐厅。西院是皇帝出行时随侍护驾的卤簿仪仗、御林侍卫们住宿的营房,现今已成为清西陵文管处的办公所在地。中院是行宫别苑的重点布局与核心建筑,座落在与宫门相对的南北中轴线上。
穿过宫门步入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屹立在行宫正中的一座雕梁画栋的垂花门和围护着中院各殿的“仿颐和园”彩绘长廊。 垂花门内,有一座八角形喷泉鱼池,池中置假山。冬季泉水结冰,假山化作奇形怪状的玉石,瑰丽奇特;春、夏、秋三季,水清见底,池边观鱼,别有一番情趣。池中设有锡质入水口四个、出水口两个,两个出口分别与永福寺的石砌水沟和北易水河地下相通,设计巧夺天工。
鱼池北面坐落着一处前辟走廊、后附抱厦的大殿,是皇帝驻跸后处理朝政的地方。当年乾隆、嘉庆、道光、咸丰等皇帝均曾在此批阅奏章,遥控朝政。而继位34年居然无人提议修建陵寝的倒霉皇帝光绪,因死后无处安葬,只好把行宫大殿做为“暂安殿”,在此停灵四年零十一个月。光绪的陵寝自宣统元年(1909年)才开始修建,至辛亥革命清室退位仍未建好,后按“优待皇室条例”由民国政府接替完成,民国二年(1913年)才葬入崇陵。但仅仅安睡了25年,地宫便遭盗墓贼洗劫一空。
有感于此,我与文通一唱一和,口占出四句打油诗:
维新百日强国梦,幽禁十年落魄君。
五载亡灵终归寝,洛阳铲下又惊魂。
最后我们为这首诗起了一个挺长的题目:《叹天下第一倒霉蛋——爱新觉罗.载湉》。
大殿后面有一排桃花临窗、竹丛掩映的奢华建筑,这便是历代皇帝安歇的寝宫,现已改建成总统套房。除暗通寝宫的小耳房(太监背妃嫔侍寝由此而入)被改建成现代卫生间外,其余陈设如朱漆门窗、彩饰宫灯、雕花隔扇、条案桌椅、古玩字画、龙凤合欢床等均保留着历史原貌。寝宫两侧还有后照殿、三卷殿等,是后、妃居住之地。据现有史料记载,老佛爷慈禧,光绪帝的隆裕皇后、瑾妃等均曾在此居住。
皇帝寝殿是西陵行宫保护最严紧的地方,无高官参观或贵客入住,一般不准打开。那两把手工打造的仿古铜锁,标志着这座寝宫商业性开启的昂贵价值,据说“只要铜锁一咔喳,最低消费八百八!”这还只是午休或小坐一会儿,若是住一晚上,估计得花我俩月的工资!当时我和文通来到寝宫门前,从雕花隔扇向里一望,竟突然产生了一股非进不可的强烈欲望。尽管那两个守护寝殿的“小宫女”用十分灿烂的微笑回绝了我们,说是没有总台的条子或是所长的指令谁也不能进。但所长何等精明?早料到我们俩要醉闯寝殿,电话来得非常及时,他告诉宫女:如果有自称醉龙、文通的俩人要进去,赶快给他们开门,不然今天晚上我又得损失一桌宫廷菜、赔上两瓶葫芦酒了——咱惹不起呀!
步入寝宫,有些内急。但我们并未发现江宁织造府监制的“御用绣墩”(皇家便器),而是在现代化的抽水马桶中清理了一次憋涨的膀胱。原想象只要沾了皇家灵气,或许连出恭这样的琐事也会与往昔感觉不同,但那排泄的过程却也平常,并未出现流泉飞瀑般的声响和江河湖海样的气势。于是,我们便坐龙椅、睡龙榻、喝龙井、抽龙烟、学龙吟、谈龙凤——继续寻找臆想中的“王者感觉”。后来,文通认为这寝宫的器具与环境不够协调,非要“宫女”们设法提供纪晓岚的大烟袋跟雍王府的盖碗茶,实在找不来,便退而求其次,用一只茶杯盖翻过来托着瓷杯,另一只杯盖做刮茶状,煞有介事地拍了两张晚清遗老喝盖碗茶的大照。
王者的感觉虽未找到,但我觉得这地方确实环境清幽,极宜进行某种艺术创作。因此就建议文通来此写书。写前清的鼎盛,中清的衰败,晚清的没落,写“丧权辱国从君始”的道光,写生前窝囊死后倒霉的光绪,写数度垂帘训政、统治中国达49年的西宫慈禧,甚至可以写碧瓦红墙深宫怨妇中的任何一位,写她们的悲欢荣辱爱恨情仇,写她们的钩心斗角争宠失意,写清宫女人脚下的九级台阶,写她们怎样从宫女到才人,从才人到答应,从答应到常在,然后再由嫔而妃,由妃而贵妃,贵妃而娘娘(皇贵妃),最后熬成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熬成满脸褶子和一堆枯骨……文通听罢一拍大腿:着哇!好主意——老夫乃当代镶黄旗主,与登基前的雍正爷属同一级别,占据行宫寝殿也算不得“逾制”。不过——最好还是先礼后兵,烦劳亲家您跟历代先皇们打个招呼,沟通一下。
啊——?!文通此言裹胁着浓重的葫芦酒味儿,至少得有52度!但我确信他醉得还不够深沉,否则,跟死人打招呼这等“美差”,怎么还知道推给醉龙?“球”既然踢过来了,那我就接招吧,正好让文通与那俩小宫女见识一下俺醉龙通天彻地的本事与能耐!于是打开手机,迅速拼写出如下信息:
满清十二帝天天顺、康雍乾、嘉道咸、同光宣:今有正宗镶黄旗满人后裔、著名作家学者、易县作协主席李文通先生,欲为尔等与“脏唐臭汉”齐名的大清王朝弘俊揭丑,著书立传,特借行宫寝殿暂用三年,如需延期,不再通禀,一体告知,莫谓不豫也!
写罢,摁一串号码,锁定东、西陵两个方向,按键群发!不一会儿,手机铃响,回复到了,直看得那两个宫女从俊美凤目中瞪出了四股惊奇!文通接过手机,念:信息收到。闲来小坐十分欢迎,长期占据万万不可。两位大哥,饶了我吧!回复人:行宫所长——刘海林!
……
戏谑够了,走出皇帝寝殿,我们在花圃松荫、曲径回廊间继续悠然漫步,醉品行宫,渐渐就走进一种意境,嗅到了三百年兴衰的历史气味,品出了最后一个王朝的起落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