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年的味道之杀猪
雪之舞
春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在我们老百姓的眼里春节就是过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生活越来越富裕,过年的气氛却越来越淡了,再也找不回小时候的那种兴奋和激动,再也找不回年的味道。
记得小时候,一说过年,我们是那样的欢愉——这意味着我们身上的新衣服,兜里的压岁钱,还有母亲那最拿手的菜——猪肉炖粉条,辣椒炒肺,那叫一个香啊!
我家对门是太爷爷家,说是太爷爷,也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他家祖上三辈都是杀猪的。进了大院,房子后面就是汤锅,旁边的墙角里是杀猪的废弃物——粪便和猪毛。偌大的地方都摆满了柴火,钩子,案板等东西,没有了我们的立足之地,但是每次我们都会爬上墙根下大大的土堆,趴在墙头上看里面的杀猪全过程。
已经是腊月十五了,从门里到门外已经排了长长的装猪的小推车,小拉车。猪的叫声也此起彼伏,叫的人心慌。猪的旁边是杀猪家自带的玉米秸秆或者劈柴。队伍的长短与猪叫声的密疏就显示了年味的浓厚。
终于轮到我家了,我兴奋地拍手,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心想,看我家的猪多肥呀,足足有二百斤呢!
只见太爷身穿皮衣皮裤过来了,两手一用力就把一头大黑猪拎到了离地面二十几公分的小桌子上。猪撕心裂肺地尖叫着,仿佛感到了自己的末日到了。太爷也不管这猪怎么个叫法了,拿起一把一尺来长的尖刀,朝猪的脖子下面就是一刀。随着刀进刀出,一股鲜红的血一下子从猪的身体里涌了出来,流到了事先在猪脖子下面放着的搪瓷盆子里。猪的叫声渐渐由大而小,直到彻底没有了声音……也就是在那时我才明白,什么叫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这就是放血,把猪杀死。(可能对于信佛的人来说,这就是杀生,是一种罪孽,可这也是我们多少年来的习俗啊!我无法说对与错。)
不一会儿,猪就再也不动了。就在这时,太爷爷的大儿子过来了,手里拿着把尖刀,一根铁条。就看他在猪的后脚处切开一个口,然后用铁条用力的插进去,左右的摇摆几下,拿出铁条,就口对着刚才的切口,使足了力气往里面吹气。眼看着那猪的身体就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了,直到最后整个猪都膨胀开来,四脚朝天了,那个大儿子才罢手。这时他的整个脸已经憋得通红了。可以想象,把整个猪都吹起来,那又费了多少力气啊!
在二儿子的帮助下,太爷爷把吹得像气球一样的黑猪放进了已经烧开了水的大锅里。灶下的柴烧得正旺,火苗子不停的舔舐着乌黑的锅底,老太太的脸已经被烤得通红。
随着一声“停!”,老太太用水把灶膛里的火熄灭了,起身站在一边。太爷爷和大儿子便拿起刮刀,在猪的身上一下下地刮了起来。说来也怪,那刮刀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那么得快呀!没一会功夫,刚才活生生的黑猪不见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白白光光的一头猪,除了眼角和耳朵里还残存着一点黑毛以外,再也找不到一处黑的地方。我不禁感叹太爷爷和大儿子技术的娴熟和高超。
被刮干净猪毛的白条猪,很快被钩子倒挂在了灶头旁边的横木杠子上。木杠子有一人多高,猪挂到上面差几公分就挨着地面啦!我知道这是要开膛摘内脏了。只见太爷爷很熟练的就在猪肚子上开了一个口子,随后切掉了肛门,那大肠就被一点点地掏了出来。然后是小肠,胃等。这些很快被放到了一个大盆里,老太太就接过去,到一旁的水缸边清洗。其实,清洗大肠是最臭最脏的活了,可那时就看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那么熟练地清洗大肠,三下两下就把大肠和小肠分离出来清洗干净了,也着实佩服她的吃苦耐劳和麻利能干。
很快,猪的心肝肺被摘了下来,挂到了我家的小车把上。我乐了,心想,这下有好吃的啦,晚上我让母亲给我炒猪肺。我最爱吃的就是猪肺了,那种软软的,又有脆骨的口感特别的好。再配上辣椒的味道,香极了!到现在,我仍然爱吃炒猪肺,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小时候那种浓郁的香味了。
猪头也被分割了,整个猪的身体也被劈成了两半,装到了铺好干净塑料布的小拉车上。
这时,就听见邻居们喊了,“大平啊,今晚咱们上你们家吃猪肉炖粉条啊!瞧你家这猪肉多鲜啊,白里透红,红里透亮的!”
“我不,我们家的猪肉等过年才吃呢!”我高喊着一溜烟似地跑回了家。
是啊,喂了一年的猪,母亲怎么舍得都给吃掉了呢?自己留下十几斤猪肉,剩下的也就被父亲拉倒集市里卖掉了,这就是给我们买新衣服的钱了。
等到把猪肉拉回家,我们姐妹三个已经迫不及待的缠着母亲炖猪肉粉条了。母亲无奈只好答应。
看着那一大盆鲜亮的猪肉炖粉条端上桌来,还有我爱吃的辣椒炒肺,那香喷喷的味道早馋得我直咽口水啦。直等到父亲坐下,说:“吃吧!”我们姐妹三个才敢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来。
随着满嘴的香气和软软的口感,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溢了我的整个身体——这就是年的味道,是猪肉炖粉条和辣椒炒肺的香味,一直储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