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雪似乎更大了。透明的玻璃窗此时显得更加明亮,地上的雪已经很厚了。但空中的雪仍在纷纷扬扬,菲菲洒洒,多么优美的舞蹈啊!雪儿可真自由啊!真想有一天也变成一粒自由自在的雪,那该多么好啊!邻家房上的粮囤,此时全都戴上了洁白的帽子,一个个胖胖瘦瘦、高高低低地在那傻呵呵地站着。他们可真清闲啊。炉子里的煤火“啪啪”地爆了两声,像是在为舞蹈的雪儿喝彩,也像是为自己的身居煤中而不平。青年站在窗口没动,她想也许这样的日子才是最美的,因为只有此时才会勾起她很多很多的回忆——她太喜欢冬天了,喜欢那刺骨的寒风,喜欢那冬日温和的阳光,更喜欢这冬日里纷纷扬扬的白雪。多么宁静而祥和的冬日啊!她就是这么喜欢着它。
她在沉思着,也不知那天她是怎样到那个地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而她火热的心似乎也不再那样咚咚地跳了。她很清醒了。她只知道那天的阳光暖暖的,她以为那天会寒风凛冽,铅云密布,然而却没有。天空似乎是整个冬日最灿烂最明媚的一天。
马路上,车辆很多,行人也很多。汽车的笛声“哒哒”不断,行人的铃铛声不觉于耳。今天似乎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像是美好的节日,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来来往往地忙着自己的事。然而她并不去理会这些,因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感觉什么都那么刺眼,使得她不能很好的睁开眼去看她身边的一切。她只好把围巾拉起来,尽量眯起眼睛,慢吞吞地踩着脚下的踏板。其实,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也理不清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而自己又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这几回发生的事情都源于那一封在今年五月份发出的一封信。
那是五月十二日,阳光非常灿烂的一天。但那天气似乎还保留着一点春的寒意。小风微微的吹着,真是有点冷。但却不象冬日那样叫人瑟瑟发抖。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平常的让人愉快的日子,可并不是这样,并不是完全像她想象的那样。
她原本是来这个学校主持节目的,主持全镇的一次文娱汇演活动。她和她的老同学兼好朋友李杰做搭档。其实她很没有信心的,因为李杰对这项工作很熟,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而她自己却是头一次,但她却不怎么害怕。因为她的心态很好,完全可以用这种平静的心情来赢得这一切。节目开始了,台下前排就坐的是各位领导和评委,其中就有那位她早有好感的青年,这次他也做评委。而且每次都是这样——因为他是一位很出色的音乐教师。她喜欢他。
宣读开幕词,李杰的声音甜美而响亮,而她呢,感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激昂而又饱含热情。两个人配合的恰到好处。台下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观众们的情绪都很高涨。而他更是满面微笑,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那笑意很迷人。那仿佛是对她的鼓励,她有了几分信心。
节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一切都显得那样有条不紊。
“小牧,你过来一下!”有人揪了她一下。
“什么事,胡老师?”
“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你说啊?”小牧轻声的说。
“你有男朋友吗?”热情的胡老师轻轻地问她。
“没呢。”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老师行吗?”
“无所谓的只要有共同语言就行啊!”
“看到了吧,就是坐在前排的那个年轻的老师——江利。他好象是和你同一年毕业的,在中学呢,教音乐的,很不错的一个小伙。你看怎么样啊?”胡老师指了指了他。
“那你先去问问别人啊!”她说着脸就红了。胡老师转身走了,而她也悄悄地走进了人群。但她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他,此时他的心却怦怦地跳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脸儿似乎有些发烧了,火烧火燎的,幸好没人看见。
“小牧,过来啊。”胡老师又在叫她了。她红着脸凑过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小牧,刚才我问过他了,他说正在自己谈着一个呢,是他们本校的。那这事只能下来再说了,真不好意思啊!”胡老师脸色有些尴尬了。
“没事,没事,这没什么呀!”她一个劲的摇头。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也不知为什么。
接下去的节目主持,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且镇定下来。尽量用一种很自然的表情去主持,用一种很自然很关切的语调报节目。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无意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
“你说台上那两个主持人哪个漂亮?”
“我说是左边的!”
“不,是右边的!”
“左边的。你瞧,左边那个眉毛有多细啊,鼻子有多直啊,还有一张小嘴!”
那分明是在说她呢,她听的出来。她不觉心里有些得意,一丝窃窃的笑意隐含在了她的脸上。这仿佛使她那空落落的心情有了一丝弥补,她顿时有了精神。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有了信心,她要用一种昂扬的自信去面对自己要做的事,面对台下的观众,面对前排坐着的他,面对失落的自己。
接下来的主持,她表现的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从那一阵阵的掌声中就可以明白。她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台下,而他一直就那么微笑着,一种怡然的神情。这不觉又给她不平静的心增添了一丝的曙光。她在渴望着。轮到她编排的节目上场了,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仿佛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舞姿,那样欢乐的跳着,愉快的笑着。尤其是那几个六七岁幼儿的表演是那么惹人喜爱。台下的观众不断地欢呼,不断地鼓掌,而她在台的一侧认真地指挥着,欣赏着。她看到台下的他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愉悦,洁白的牙齿就那样在不断的炫耀着自己,而他的手也在不断地拍着掌。她也笑了。那笑容分明是对她的肯定,分明是对孩子的喜爱与赞扬。她体会到了那是对她的一种鼓励,一种鞭策。此时她真的感到了一丝欣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信心。或许台下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而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忘怀。
真的,那次的笑容,那次的活动,那次他的身影,真的就这样在无意间深深地触动了她。她似乎真的再也不能自拔了。
表演就这样很快结束了。她站在大院里和自己的物理老师交谈着。此时,他走了过来,站在她的旁边和物理老师寒暄了几句。而她却仍很开心地和物理老师交谈,她是多么希望他对他们的谈话产生兴趣啊,很自然的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来。而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来和他们交谈,只是听到物理老师在侃侃而谈。她很失望一时间闭了嘴。但她却分明地觉察到面前的他正注视着她,用一种饱含深情的眼神望着她,可就始终没开口。十几分钟过去了,他推脱了一下便走出了院门。她真的很失望。此时,她多么希望他能和她交谈啊!这种想法是那么的强烈。她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可一切都不是她所想象的。这时,她想起在中午领导们说要带主持人去吃饭的情景。
“小牧,你骑自行车了吗?”老校长亲切地问。
“骑了,如果有骑车的,那我们几个一起骑车走好了!”她爽快地回答。
“小江,你怎么办啊?”老校长又问他。
“我也骑车。”站在台阶上的他回答。
听了他的话,她的心里高兴极了。心想,这下两个人可以一起走了,而且还可以边走边聊,那多么好啊。想到这儿,她不禁一阵激动。
“哦,那就不必了。让刘老师骑车带你吧!小牧,来,我带你!”老校长又发话了。
“不,不,我们还是自己骑自行车吧!”她在推脱。
“别客气啊,没关系的,留下你们两个孩子骑自行车,我不放心的!”老校长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口气说。
执拗不过,两个人只好各自上了车。她心里有一些怅然,但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她承认失去了一次和他交谈的机会。
“小牧,见了中学的物理老师就谈起来没够了!来,我们合张影吧!”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老校长又在招呼大家了。
“小牧,你和李杰过来站在我后面,来,来!”老校长不断地说着。
“不,我们还是站在旁边吧!”她不断地推辞着。
“校长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别这样,太不给校长面子了。”物理老师劝说着。
恭敬不如从命,她和李杰爽朗地站到了老校长的身后。她们旁边就站着微笑的他。
“小牧,以后说对象时就拿出这张照片啊!”老校长半开玩笑地说。
她的脸不觉一下子红了,这话仿佛让她感觉到是有所指的。无意间,她扭头看了一下,发现他正在微笑着望着前面,那神情似尴尬,又似愉悦。
就这样,那一天的情景便全都给这一张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给锁住了。让她割舍不下的不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合影,而是他的身影,他的微笑。她开始认真地感觉自己的心情。总有那么一种冲动,一种强烈的意识在促使她的心每每想到那个身影就怦怦地跳个不停。她不能否认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的一颗坚不可摧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被击跨了。她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也无法使自己在平静而清醒地生活下去。她要表白自己,她想和他去交谈,她想让他明白自己的感受。这种想法,这种心理在督促她,使她整日都在心神不定。她渴望接近他,渴望被他所了解。于是,她忍不住地给他写了信。一封向一位男士表白自己心迹的信。说实话,那是她平生的第一次,以往她总在收到别人的信。而这次却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她在信中这样写到——
自从十二日这天,就再也忘不了你的身影。非常欣赏你在音乐方面的才能,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音乐教师。也不知什么原因促使我给你写信。可是总有那么一种冲动让我提起笔。我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恋爱,但我却知道爱情、婚姻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是无法避免的。我不想因这封信而给你带去很多的烦恼。相信这份情感在我心中就像是一朵花,让它静静地开,又静静地凋谢吧!永远祝福你!
想和你成为朋友的:小牧
5月12日
写完这封信,她仔细地读了读。直到完全满意为止。她认为这封信写的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自己的心迹,又不过分。看着这封涂抹过的信。她的内心激动不已,为自己的勇气而激动,更为被所喜欢的人所认识而激动着。她像个怀着心事的孩子似的整天激动而快乐地生活着。但有时也会忐忑不安,怕那个陌生的人笑话她是个大傻瓜。不管怎样,信总是发出去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这样不停地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