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智斗恶霸
（一）
柳树沟热闹起来。老国一拨人在一面山上叮叮当当，嘿嗨的干劲冲天。二槐那拨人在另一侧炮号连天，尘土飞扬。
老国在洞里干一会就出来，看看二槐那块萝卜地，再看看洞口堆放的石渣，很愁地说：“红梅，你看这石渣堆得老高，就怕流下去，麻烦大了。”红梅正在吃力的拿铁锹撇，一较劲，随着惯性碎石就嗖的脱离铁锹，向高高的石堆飞去。由于太高，有些石渣哗哗啦啦流下来。红梅抹抹脑门子的汗水，很有体会地说：“你看，高的都撇不上去，得想个法子。”他俩在山头转悠，看看有没有适合堆渣的地方，方法只有一个，必须用筐运走。从洞口走百米，来来回回半天倒腾不了几回。可是没更好更捷径的办法。老国对红梅说：“干脆就用筐子挑吧。咱割些荆条，编几个筐子。”红梅点头说：“这样是个办法。省的招惹二槐。”
老国经常准备两把镰刀，磨得刃口飞快，回家捎带割几把柴草。今天派上用场，対洞里的彭三和顺子高喊：“你们先干着活，俺俩转悠着割几捆荆条，编几个筐子，倒腾废渣。”彭三回应：“行行，你们去吧。”顺子说：“捡顺溜的条子割。编着顺手。弄回来俺加班编吧。”
柳树沟是斗店村的大山沟。经常有人上山砍柴割草。显眼好走的山坡脸子早就抢光。老国双手后背，镰刀在手里扑棱扑棱的转圈，步子迈得好快，把红梅落下一大截，还哼哼唧唧的自娱自乐。红梅边走边割，都是被人挑剩下的，又细又短。手里攥着一把嫩荆条，气喘嘘嘘地喊：“他爹，你光顾往前跑，咋就不动手割呀，你看这里就有啊。”老国回头说：“你割的荆条都是剩下的拉耙秧子，细嫩细嫩的，编的筐子不结实。快走吧，俺记着有好的。”红梅信服男人，从不说瞎话，对这里的山山水水闭着眼也清楚，加紧脚步追上来，看着老国手里那把镰刀，又好气又好笑，说：“真像个孩子淘气，走路也不老实。你不怕割破手啊！”老国嘿嘿偷笑，也不答话，脚下的步子又快又稳，连脚底的小石子都挤飞。红梅抿着嘴也偷着乐，踩着男人的脚步一深一浅地走……
这是一条深沟，长满杂草。紫荆棵子很多，挂满了紫色花骨朵，开花早的枝头还结着沉甸甸的硬果实，散发着浓浓的药性气。蝴蝶蜜蜂和各种昆虫嗡嗡嘤嘤的飞舞，撅着屁股把嘴插进花朵中心，拼命采着花粉。有时还为一地盘顶撞争夺。大自然就是神奇，就连这小小的昆虫都有私心贪婪的欲望……
老国指着深沟说：“红梅，你看……”红梅老远就嗅到花香，密密实实的紫荆花正在盛开，浓浓的药气扑鼻，高兴地说：“他爹，你啥时结记着这里的，这都是好条子，编的筐肯定耐用！”她不嫌累，几步就走进草丛，镰刀一划拉，手就攥住一把荆条，咔咔咔的抄底割下来，晃动着喊：“哈哈，这是好条子，又高又细榴。”这条子确实够高的，红梅干活被紫荆花朵淹没。有声音不见人影。老国磕打烟灰，烟袋掖进腰里。晃晃闪光的镰刀，在手心吹口唾沫，闪身不见影子。咔咔咔的声音不断。紫荆条子纷纷倒下，成群的昆虫飞绕。老国干活踏实，低头弯腰脚步快当。干着干着，红梅急切地大喊：“他爹，有蜂窝有蜂窝，一群一群的。”老国几步跑过去，摁住红梅的头说：“别跑，一跑蜂儿就追。这是山上的野土蜂。”红梅缩着头说：“人们说山蜂能采蜜，还治病哩！”老国好像内行，说：“哈，紫荆花蜂蜜是上等品，棒着哪，头疼脑热肚子不舒服都能治。老中医专门掏落这东西，说是宝贝，能治百病。”红梅佩服男人懂事多，也赞赏这蜂蜜有神奇功效。俩人正说话，一小群的蜜蜂飞来飞去，嗡嗡乱叫。好像是侦查到敌情。有的向下俯冲，袭击红梅。有的飞回窝巢。红梅不解地说：“这是咋回事，照直奔俺来！”老国笑着说：“你得罪它们啦。盯住你衣服上的花朵。”红梅紧张地说：“……咋办，还不让蜂儿蛰死啊！”这时候报信的蜂儿带着一大帮喽啰嗡嗡的扑来，在红梅头顶盘旋。红梅吓得把头缩进衣服里，恐惧地喊：“快快想法子轰走啊！”老国不慌不忙的抓些干柴草，划拉火柴点燃火苗，浓浓的黑烟腾腾飞起。蜂群开始进攻，一次一次的失败，丢下烧伤的败将逃走……红梅还捂住脑袋不动，老国拍拍屁股，说：“起来吧，都走了。”红梅抬头瞧瞧，一只蜂儿也没有，再看看身边，哈，有的死了有的蹬腿，有的瞎着眼乱钻乱拱。红梅放心的笑着说：“干脆连老窝烧了吧，省的再蛰伤别人。”老国摇摇头，不说话。红梅很感意外，不知为啥今天对野山蜂还这么呵护！或许，老国懂得啥叫自然生态，物种食物链条不能随便破坏，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吧。
头顶的太阳毒热，晒得人都快冒油。老国就地取材拧好草绳，摆在地上，抱起一包荆条放在上面，一手拽一头交叉勒紧，膝盖顶住，草绳拧个麻花结扣。捆得结结实实。红梅照着做，不紧凑。老国趣笑说：“你那手软绵绵的，干这事儿不成。俺来吧。”三下五除二就勒得紧紧绷绷。老国随手砍倒两棵山榆树，消去嫩枝条，两头插进荆条捆子，然后又把另一个插好。一哈腰蹲下，两捆条子担在肩上，脸通红的站起身。红梅也照样子，努努嘴，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晃晃悠悠在山路上艰难走动……刚走出深沟，柳树沟金矿响起炮声，烟柱腾起很高，声音传得老远，脚底的山路都震颤……老国叹口气说：“红梅快走，恐怕要坏事儿！”红梅预感到什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慌乱的脚步紧跟男人身后……
（二）
这一声炮响是二槐放的。二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老国的金矿就是肥肉，多吃几口过瘾。二槐不卖力干活，抡锤扶钢钎的差事交给秤砣安排。自己一会窜到山头看看，一会又溜下山。屁股扎上蒺藜刺儿一样。老国和红梅察看地形寻找倒腾废渣的地方，被二槐瞅见。二槐就支愣着耳朵细听，隐隐约约听到割荆条编筐子，猜测到是用来清渣，感觉不妙，自己精心设计的阴谋就要作废泡汤。那天多热啊，为了一片山坡萝卜地，流出多少汗水。桃花的脚还砸伤流血。就这样蔫出溜多丢人显眼？
二槐眼瞅着老国俩口子走远，看身上带的镰刀，断定是割条子去。眼珠子飞快旋转，对秤砣说：“说给你表兄霸子，加把劲儿掏个洞，多装炸药，放个大炮。”秤砣疑惑地说：“矿石没起完，废渣也没清，不该放炮。”二槐气呼呼地说：“让你放就放，多嘴！”秤砣嘴硬，顶撞说：“清完渣子放炮也不迟，着哪门子急！”二槐眼里冒了火，怒吼：“小兔崽子，刚翅膀硬点就顶嘴，抽你个嘴巴。”秤砣很犟，撅着嘴摔了耙子，阴着脸蛋子说：“俺就是不放，爱谁放谁放！”二槐对儿子没好法子。被一口气噎得干瞪眼。手抖颤着指指霸子说：“外甥，你们几个放炮吧。”霸子不敢惹舅舅生气，就干脆答应：“舅，放心吧，一会就放。”二槐消了气，说：“多装药，咱的炸药有的是！”霸子哼哼的应着，对兔子嘴和瘦猴说：“听俺舅的，赶快掏炮眼，放个大响炮！”兔子嘴招呼瘦猴说：“来来，咱先掏炮眼，放大炮后再清渣。”几个人开始胡乱的找个地方，叮叮当当的干起来。兔子嘴说话漏风，嗨嗨的喊声变了音调，大伙儿都嗤嗤的笑。二槐也咧嘴笑，背过身去向山头走。
二槐站在山头，感觉有一丝微风，却裹夹着炎热，汗水很快湿透衣衫。但他不想离开，这山头眼宽，四周山水沟坎的都看得清。老国和红梅的身影没藏眼儿。一定在他们割条子回来前响炮。二槐特别留心山下那块萝卜地。看看有没有嫩苗子。手遮凉棚照看，还真有苗子拱出来。一个人独自笑出声，再看看老国洞口的石渣，一个人拼尽全力也撇不上去，已经满满当当溜溜嘟嘟的。一块小石子扔上去，就哗啦哗啦的溜。暗自得意，只要炮一响，这堆渣就会坍塌，只要滚进萝卜地，哼哼，看你老国还硬气？你割回的荆条也白搭……
彭三耳朵尖，推推顺子说：“你听见没，上面有人。”顺子愣住神儿，憨声粗气地说：“谁呀，真有人？”二人向外走，看到底是谁。二槐借机回答：“是俺。二槐！”没等回音，就闪转腾挪的奔了洞口。故意大声说：“好家伙，钻的洞子挺深，够快的啊！”二槐还想往里走，被彭三挡住。彭三呲着白牙说：“里面好呛人，嗓子都疼。外面透透气吹吹风。”说着话就掏出黑东西哗尿。喷涌的尿水四处飞溅，二槐躲躲闪闪，倒出洞口。嘴里嘟囔：“彭三你缺德不，溅一裤子！”彭三咧嘴笑着说：“对不起，憋不住尿。”二槐不甘心的左看看右瞅瞅，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洞口，四外都有裂纹，还有细小的沙粒断断续续的滑落。他没有提醒彭三，就返回山头。还是盯着洞口的大石头愣神。心想这块大石头滚下来堵住洞口多好，省的你们争抢金矿……
二槐站在山头，瞅瞅老国俩口子。看他们捆绑着荆条，有些着急，对霸子喊：“霸子，装好炸药吗。”这时顾不得称呼外甥，直呼名字。霸子回答：“没有。快了。”二槐更急迫地喊：“快点，来不及了！”嘴里气愤地骂：“真他娘的窝囊废，鼓捣半天还没弄好！”其实二槐也清楚山石厚硬厚硬的，一时半会儿掏不出石眼儿。霸子挨了训斥，心急火燎，对兔子嘴和瘦猴说：“深浅就这么着吧，装药！”几个小混小子本来就偷懒儿，这下合了心思，糊糊弄弄堆上药，插上雷管药捻子，捂一锹散土碎渣，就算成了。霸子手作弧形对二槐喊：“舅舅，装好了，点火不？”二槐高兴地说：“看手势！”此时老国和红梅正好一人挑两捆荆条，刚出沟门。二槐扫一眼，就高喊：“点火放炮，快快！”说完就捂紧耳朵，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霸子手快，嚓的一声划燃火柴，对准药捻子，明火不灵，剩个红火头起了作用，药捻子嗤嗤的蹿出火焰，急速的燃烧。霸子飞快跑开，高喊：“放炮喽，点着火喽！”
几秒过后，咣的一声剧烈脆响，一股白烟冲腾而起。声泼在山谷回荡……
二槐扑棱脑袋，一劲儿抻耳朵，感觉双耳唧唧尖叫，很纳闷这炮声尖刺刺的响，和以前的炮声比较大不一样。他顾不上这声音咋回事，站起身察看红梅堆砌的石渣。奇怪的嗯一声，那堆石渣竟然没有坍塌。看来这炮装的炸药还是少！二槐懊丧的溜下山，对霸子说：“这炮是咋回事啊？响声尖的吓人！”霸子走进炮口，顿时愣住神，不自主地磨叽：“嗨呀，这炮奇了怪，响声不小，只炸开一块石皮！”众人好奇的挤着看，却没有一个人说出道道来。二槐失望地说：“这一炮白听响声啦！你们是咋弄得啊？”
霸子看着二槐的眼闪光，胆怯的低头。兔子嘴和瘦猴更不知说啥好。只有秤砣气呼呼地说：“俺说不让放，你硬叫放。石眼没掏成，不够深，才几寸就装炸药，都堆在外面，根本就炸不进去。”二槐一听倒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明白，石眼儿不深，炸药都在外面，响的凶，炸的浅。”二槐的解释合乎道理，几个人赞同的点头……
（三）
老国在前，红梅落后。前后脚回到金矿，顺山顶快步下山。正赶上彭三和顺子走出洞子，洞口哗啦哗啦的落下细沙。老国招呼，说：“注意那堆渣子。”自己率先奔过去。看着红梅松口气说：“没事！”说完就蹲下喘息。红梅也赶过来，气喘地说：“真担心啊，没塌下山去就好！”彭三和顺子冲那块萝卜地探探头伸伸舌头，心里说：好险啊！
老国缓过劲儿，对顺子说：“这不，荆条和榆木弓梁子都齐了。你就和俺编筐吧。赶紧编好，挑着渣滓倒远地去，省着担心二槐那个赖皮！”红梅说：“俺和三叔捋净小枝叶，帮帮手！”
几个人分工合作，动作麻利。红梅手快，一手捏住苗头，一手向下捋，呼呼啦啦的细小嫩枝叶纷纷掉落，一根一根顺在一边。老国开始打筐子底儿，十字交叉，苗头在外，拧软一根转圈编制，脚踩紧实，手里条子一弯一弯编牢固。老国手头活儿快当，还是余下条子不少，夸赞红梅说：“你手快啊！”红梅抿嘴嬉笑，脸蛋微红。
顺子手头活也快当，交叉打筐子底儿比老国还顺流。手脚并用，荆条子一弯一弯编织奇快，不大工夫底子圆满，顺子把榆木梁子在火上烧烧，趁热弯成弓形，固定筐子中间，编几圈儿筐子就有个半拉形状。彭三手头活慢了些，忙忙活活的一脸汗水。谁也不说错话埋怨。都嘻嘻哈哈快乐干活。一直忙活到后半天，几个人都晒得红黑红黑的。眼眉毛都滴落汗珠子。衣服湿乎乎的，屁股底下阴湿一片。顺子编好一个，摆弄几下，自豪地说：“看这活干的咋样？”彭三和红梅都说好，老国哈哈一起乐。顺子懂事地接过老国手中活儿说：“你歇会，剩下的俺编。”都知道顺子手快，老国也就撒手。
老国起身回洞口，一锹一锹的石渣装进筐，拎起掂了掂，轻重合适，快步走向一个地方。一百多米，拎到哪里中途要歇个歇。老国倒出第一筐石渣，方脸露出憨厚的笑，长长地出一口气，向二槐那里瞅瞅。这时二槐听到石块滚动声，抬头一看，愣愣的出神，怀疑老国是不是会变戏法，屁大的工夫就编出新筐子？
顺子和彭三也紧随其后，抬着一筐渣滓嘻嘻哈哈走来。哗哗啦啦石渣滚下山坡，彭三故意大声说：“嗨，这是好地方，愿意倒多少就倒多少，谁也管不着！”顺子听出话茬子：一次二槐在地里想欺负红梅，彭三的娘玩命撞二槐，被二槐踢伤险些死过去，多亏郎中抢救及时啊……顺子不插话，毕竟是二槐的长工。
红梅也追过来，高兴地说：“多走几步路，怕啥啊，这不挺得劲儿吗？”
崔洛唐领着大犄角站在一边，摔下一块石子说：“嘿，顺子哥，这不是打死那只獾的山坡吗？”顺子嘿嘿的笑。
大犄角看见兔子嘴和瘦猴，这是昔日的敌人，仰起脖子，咩咩的大叫，恨不得冲下去，用大犄角给兔子嘴的裆里顶个窟窿……
二槐眯上眼睛，挤出一道凶光,，哼的一声，牙缝蹦出几个字：“走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