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菜（小小说）
作者：邱振江
老伴常年有病，为了给老伴多凑点药费，天还没亮，王大爷就推着两筐白菜，踩着崎岖的山路进了城。
到了城里，天已放晴，昨夜的一场大雪将路面糊得严严实实。王大爷来到街道的马路牙边，没有笤帚，便用肥大的脚面蹭了块地面上的积雪，又拿起筐里的破塑料草草得哗啦了几下，便腾出了一小块地方，王大爷便支起了一个小摊。天寒地冻，也不敢多摆，白菜怕冻，色相不好，人家会挑剔的。扑面的寒风打使他不时地搓搓手跺跺脚，对着冷清的街道，甭说顾客，就是行人，也少得可怜。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得感叹到，自己来得太早了，此时此点，说不定人家城里人，正捂着被子睡大觉呢。
没啥事，王大爷就蹲下身子，怕菜冻挺，又赶忙找了块塑料布盖上。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车门一开，从里边钻出一位白净净的小伙子，衣衫鲜艳，手里攥着车钥匙，径直来到王大爷摊前。见有顾客上门，王大爷赶紧撩去塑料袋，小伙子问道：“白菜咋卖”？
王大爷赶紧凑上两步，笑容满面地答到，“不贵，三毛钱一斤”。
小伙子裂开嘴冷笑道：“就这菜，还三毛钱，贵，太贵啦，两毛钱吧”。
说完，小伙子自己就私自拿起一棵，捋起菜帮，狠狠地剥下几大片菜帮，只留下嫩嫩的菜心。王大爷急了，赶紧劝到：“小伙子，这菜不能这么剥，这白菜我在家已掰掉破帮，现在很干净了”。小伙子像是没听见似的，毫不理会，继续任意地拨弄着。王大爷看着心疼得直摇着头，那神态，仿佛剥下的不是菜帮，而是他的心一样。转眼间，小伙子的脚下已堆起了一层厚厚的菜帮。这时，小伙子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说：“行了，两毛钱，称称吧”。
王大爷看着被剥得白光嫩滑的白菜，想说啥，但看到小伙子那横气劲儿，嘴里却始终没有闷出一句有气场的话来，无奈，只好称菜算账。
称完后，王大爷说道：“行了，小伙子，一共三十三块五毛”。
小伙子咧嘴笑到：“大爷您真逗，还要啥零头，给你三十，好算，省事”。
王大爷这回有点急了，“不行，那可不行，你看你这一撸，菜帮扔了，光剩菜心了，还要抹零，我真得受不了”。
小伙子脑袋一抬，眼睛直瞪，说道：“怎地，，那大厚菜帮子不剥，咋吃，你再叨叨，这我也不要了”。
王大爷无奈，又怕小伙子弄得这乱七八遭的场面，真要走了，更不好卖了。只好作罢，小伙子付钱，装车。
不一会，小伙子又折回身子，来到地下，捡了一把菜帮子，说道：“扔了，是挺可惜的”，转身拿了一大掐。
王大爷还想发怒，小伙子却在汽车腾起的白烟中消失了。
小伙子走后，王大爷看着满地的菜帮，又气又恨，赶紧找了个破旧的塑料袋，一点一点地捡起来，心里不由得叹道，这车白菜，要都这么掰着卖，那还了得，还不赔死呀。
寂静的街道，依旧行人稀少，寒风扑打着雪花，在街头乱转。王大爷勒紧脖领，在寒风中不停地跺着脚。
又过了一会，太阳高照，行人开始见多。
正在这时，一位路过的老人走过后，又把脚蹬的三轮车倒回，看着王大爷的菜摊，又看了看大爷掰下的菜帮，透过严实的口罩，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问道：“白菜咋卖”？
见有顾客登门，王大爷赶忙答道：“老哥，白菜不贵，三毛一斤”。
老人下车后，摘下口罩，举起白菜，左右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又斜眼看了几眼路边还剩下的菜帮和装有菜帮的口袋。于是老人便拿起几棵白菜，然后又细心地捡起路边还剩下的几片菜帮，塞进了王大爷装有菜帮子的塑料袋，一块扔给王大爷，声音稳稳地说道：“我都要了，一块称称吧”。
王大爷一惊，赶忙劝到：“老哥，这菜帮子不能给你，这是刚才那位小伙子扒下来的剩菜叶，不能上称的”。
老人闷实的笑道：“老弟，我们都是过来人了，困难时期，你说，我们什么没吃过呀，再说这菜帮子，没虫没眼的，就这么扔了，你不可惜吗。我要了”。
王大爷心里立刻充满了丝丝暖意，还想再劝说，老人一摆手打住。王大爷又怕人家生气走人，赶紧上称计算。
称完之后，王大爷偷偷地将菜帮的分量刨下，大声地他嚷道：“十五块钱的”。
老人好像不关心价格，手指笨重的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边递边说：“不用找，不用找了”。
王大爷赶紧掏兜，翻找零钱，可是，翻了半天，却没有找出一张五块钱的零钱来。
这时，王大爷赶紧拿起一棵白菜，递给老人，说：“没有零钱，这颗白菜就抵了吧”。
老人一摆手，说：“不必这样，菜多了，我也吃不了”。然后，推车，腿脚好像不灵活似的，上了几下，才蹬了上去。
王大爷呆在那里，心里愧疚不已，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走了几步远，老人又回头说道：“老弟，岁数大了，天气又冷，没啥事就早点回家吧”。
王大爷心里潮潮的，目送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只有车轮压雪的声音响在耳畔。
买菜的老人进入小区内，将三轮车稳稳地停在了儿子的车旁。这时，儿子走出，边走边说道：“爸，你也买白菜了，看你那破白菜，连帮带土的，你看我买的，掰得贼光顺溜，就剩下嫩心了”
话刚说完，儿子忽地看见老人三轮车内的破菜帮了，顿顿地问道：“爸，你这菜帮好像是我刚掰下来的…？”
老人听完儿子的问话，顿时声色俱厉地问道：“敢情这损事是你干得啊 ，看我不打死你这祸害人的东西…”
说完，老人抄起车内的拐棍，向儿子扔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