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
五战比我大三岁,长的窄脸、长脖子、缩肩、蜂腰、没胯、长腿,说话尖声尖气。五战爱好习武,有父亲和四个哥哥拿工分,高中毕业的他不参加生产队劳动,白天不知道他干什么,反正每天晚上能看到他在村办公室的场院里伸胳膊踢腿。村里演过《大刀王五》这部电影后不几天,他手里擎起了一把用杨木镟成的大片刀,开始号称“五爷”,晚饭后在场院上左劈右剁,嘴里尖声尖气的“嗨嗨”,有时候还喊“看——刀”,他的看刀都是冲着别人腿梁子去的,几十号人围着看,不敢近前。
我比五战晚一年毕业,毕业之后受当时电影的影响,特别喜欢武行,经常到办公室去看热闹。并且,那时候我很木讷,不像现在这样爱哨,每天到办公室,就是躲在人群里,看着五战劈长腿、展长臂、拧细腰,“嗨嗨”的瞎叫唤。这时候的五战已经在他的大片刀上涂起了红色,像是刚刚杀过人的样子。
五战耍过一阵大片刀,虽然经常把在场人的腿梁子砍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是觉得不过瘾,便发明了单手摔跤,讲了规则,说只许用一只手,谁用了两只手就算输。讲了规则,他就站在场院中间尖声尖气的喊:谁敢与五爷开战?谁敢!?
五战瘦马连筋,都知道他没什么力气,但谁都不敢上前。一是没看到过别人和他对抗,不知道他下手黑不黑;二是他爸爸当过八路军,解放战争时已经当了连长,杀人无数,狠,现在是村里的干部;三是五爷还有四个在村里当社员的哥哥,都是歪脖子横狼。
五战叫唤一阵,看没人上前,就跑到周围的人群跟前挨个儿看。你说我背不?我本来在人堆里躲着,让他伸出长臂抓住抻了出来,吓得我紧往后坠,还是让他拖着到了场中间,说了一句:让你尝尝五爷的厉害!就开始拉着我一只手左拉又拽的摔。摔了一阵,我并没倒下,他有些急,转身一个大背胯,结果是我没倒,他闹了个嘴啃地。这下我更害怕了,趁他倒下,赶紧往人堆里跑。他一边往起爬,一边叫唤:小毛贼,厉害!然后追过来抓住我,拖到场中间,拉着我的手再摔。摔了一阵我还是没倒,他又着急,伸出大长腿在我后腿拨住,一用力,“噗”,他又倒了,我又往回跑,脑袋往人群里一扎,也是我慌不择路,没扎进去,钻了两下也不行,抬头一看,正是五战两个哥哥的中间,人家一挤,没缝。
我又被五战揪到场中央,二话不说,拽住我的一只手就摔,“嗨嗨”的瞎叫唤,我不敢摔他,只是他左拉又拽的摔我。十来分钟过去了,五战气喘吁吁,扭过头尖叫:这小毛贼有两下子,单臂难——擒。扭过头继续摔。我看实在没完,就在他又“嗨”的时候,顺势打个滚儿站起来。五战举起双拳,胯部前拱,大喊:最后的胜利,是——五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