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被欠下的人情债
有个官司,要在地方法厅段厅长手上打。我求他战友胡黑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关照。
胡黑子,乃为法院民厅付厅长,侄媳娘家的姐夫,侄子的一担挑,我求他办事自然方便。
官司结束,我邀段厅长到饭店坐坐,他婉言谢绝,还说要留我吃一顿。两盒高级过滤嘴香烟放在桌上,又被他追出门外,塞进了我口袋。一股强烈地感激之情,马上就涌进了我心田。这是胡黑子的人情面子,要谢真应该去谢谢他。
他在城里,我在乡下。他每天开厅审案子,不就下乡调查案情。我呢,五更来种田,三更去放牛。他忙,我也无闲着。这绝不是讲客观,要说没拿这当会事,这也到是真的。这份情,时隔都两年了,一直还在个人心底里保存着,马里马虎,竟无曾前往,向其胡尊表白过。
一日,侄子与其姐夫胡黑子,在老丈人家相遇,同桌共宴。胡黑子酒后吐真言,没事干,去挠南墙,也不能给戴草帽子的人去费口吐沫。他们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鳖!胡黑子白着脸,红着眼圈儿,手抠着侄子的脑门儿,你叔父,都两年了,屁都不放一个!你、你也装聋充哑!胡黑子喝多了,醉话连篇,无法堵住他的嘴。胡妻滴酒无沾,也夫唱妇随地骂道:有其叔必有其侄!
这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几句玩笑。这是一场情与法的较量!不是吗?求他不怕求,请他吃一顿,或送点礼都行。你不,你想白用。他是谁?能叫你白用吗?
侄子的一家,受了胡黑子夫妇的奚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也很委屈,埋怨叔父,当初不该去求胡黑子,宁叫这满能打赢的官司打输,就认可,也坚决不同意去求他,这号人沾不得边儿,一沾一流皮。
我不相信,他胡某是那种心胸狭窄,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堂堂的民厅的大付厅长,乃为名正言顺的执法机关的执法官,法律的严肃性已决定了本应有的形象,叫人不得不承认和不感到它的尊严。他时刻都在掌握和运用国家的法律和法规,维护正义,打击着邪恶。在他室内的墙壁上,贴有好多上级发给他的奖状,挂满了下边当事人给他送来的许多锦旗。夸他,秉公执法、执法如山、拒绝贿赂、一尘不然和人民的好法官等等。这就足以说明,胡黑子胡付厅长不能不是大公无私、思想高尚、形象高大的大法官,决不是故意在我身上明文章,暗算盘,挑邪眼和争礼吃。不就是打了一个电话吗?又没叫他把黑的断成白的,把白的判成黑的?
其实,你那里知道,凡来求他办事者,无论办成与否,均无空手赤拳登门不撂红包而离开的。他那轿车着什么买的?他那三层小洋楼着什么盖的?他那抱二奶着什么养的?行贿者们说那话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下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请一顿,叫个屁!你说吧,全城十二家有名的大酒楼,哪家他没去过?二十四处歌舞厅,哪处他没玩过?三十六个洗头房,明的暗的,哪个他没有去泡过妞?问谁拿钱?那还用问吗,自然是被告跟着被告拿,原告领着原告付。他喝酒儿醉倒了,泡妞儿泡疯了,也甭想从他兜里掏出个蹦子儿来。这就是胡黑子其人,本来的丑恶嘴脸。
几日来,思来想去,似乎终于赫然明白过来一点,我决定到胡付厅长家去,送一个迟到的红包,表示一下对他的歉意,把侄子一家的面子,赶快挽回来。
这天,卖了一千多斤玉米,拿回来一千块钱,用红纸包好红包,揣在怀里头,向着胡付厅长家奔去。当行之胡中路,忽然有一辆警车,从我檫身而过,这是检察院的车。当走进胡家亍,就见警车已停在了胡家的大门口。霎时,又只见胡付厅长,戴上了亮晶晶的手铐,被两个民警驾着,从他家里涌了出来,把他塞进了车里,紧接着马达响了一声,车就开了。
凝望着警车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久好久。差点被我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我紧紧地摸着怀里那个红包,心里话,看来这宗人情债还得欠着,今天又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