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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文学创作道路研讨会发言(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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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是怎样诞生的

  何启治



回想我与陈忠实的初识,是在1973年的隆冬。那时,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现代文学编辑室的小说北组当编辑,分工管西北片,西安自然是重点。就在 西安郊区区委所在地小寨的街角上,我拦住了刚开完会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出来的陈忠实,约请他写农村题材的长篇小说。在陈忠实听来,这简直就像老虎吃天一 样不可思议。但他也感觉到我这个来自人民文学出版社“高门楼”的编辑约稿的真诚,从此记住了我,开始了我们长达40多年的友谊交往。

  后来,我经手在《当代》1984年第4期头条刊发了陈忠实的中篇小说《初夏》。这部中篇小说几经修改,历经三个年头才和读者见面,被公认为陈忠实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他写长篇的必要的过渡。

  

    到1990年10月24日,我在陈忠实给我的回信里终于知道他写长篇的一些重要信息。他在信里说:“关于长篇的内容……作品未成之前,我不想泄 露太多,以免松动……这个作品,我是倾其生活储备的全部,以及艺术能力的全部而为之的。究竟怎样,尚无把握,只能等写完后交您评阅。”又说,“我争取今冬 再拼一下。”最后他表示:“终成稿后我即与您联系。您不要惦记,我已给朱(盛昌)应诺过,不会见异变卦的。也不要催,我承受不了催迫,需要平和的心绪做此 事。”

  我时任《当代》常务副主编,当然对陈忠实这连书名都没有披露但倾其全力而为之的长篇充满期待。后来的实际情况就是:1992年3月间,我终于收 到陈忠实报告《白鹿原》已定稿的信,他在信里询问是由他送稿到北京还是由我们派人去取稿。我和主管《当代》的副总编朱盛昌商议后,决定派当代文学一编室负 责人高贤均和《当代》杂志的编辑洪清波去西安取稿。大约3月25日,陈忠实说,“在作家协会的客房里,我只是把书稿从兜里取出来交给他们,竟然连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边一句话,我连生命都交给你们了,最后关头还是压到喉咙以下而没有说出,却憋得几乎涌出泪来。”而“出乎意料的是,在高、洪拿着 书稿离开西安之后的20天,我接到了高贤均的来信。(笔者按,此信写于1992年4月11日,其中有“这是我几年来读过的最好一部长篇。犹如《太阳照在桑 干河上》一样。它完全是从生活出发,但比‘桑干河’更丰富更博大更生动。其总体艺术价值不弱于《古船》,某些方面甚至比《古船》更高”等语)我匆匆读完信 后噢噢叫了三声就跌倒在沙发上,把在他面前交稿时没有流出的眼泪倾溅出来了。这是一封足以使我颠狂的信。信中说了他和洪清波从西安到成都再回北京的旅程中 相继读完了书稿,回到北京的当天就给我写信。他俩阅读的兴奋使我感到了期待的效果,他俩共同的评价使我战栗。”(引自《我与人民文学出版社·何谓益友》,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3月北京第1版)

  就这样,《白鹿原》在《当代》经洪波清、常振家、何启治、朱盛昌依次审稿并写下一致肯定的审稿意见,又在当代文学一编室经三位责任编辑(刘会 军、高贤均、何启治)的严格三审获得一致通过。我在1992年9月由《当代》调任人民文学出版社主管当代文学图书出版工作的副总编。在1993年1月18 日的终审意见中,我写道:“这是一部显示作者走上成熟的现实主义巨著。作品恢弘的规模,严谨的结构,深邃的思想,真实的力量和精细的人物刻画(白嘉轩等可 视为典型),使它在当代长篇小说之林中成为大气(磅礴)的作品,有永久艺术魅力的作品。应作重点书处理。”

  《白鹿原》连载于《当代》杂志1992年第6期和1993年第1期,其单行本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93年6月出版,初版首印14850册。

  就这样,陈忠实著长篇小说《白鹿原》经过人民文学出版社6位编辑的劳动,终于横空出世,与读者见面了。

  《白鹿原》面世20多年来,累计印数已达200多万册(主要是由人文社出版的1993年初版本、修订本、精装本、茅盾文学奖获奖书系、“百年百 种中国优秀文学图书书系”、20周年纪念版,以及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和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陈忠实集”、宣纸本、点评本等)。盗印本已接近 30种,其印数也与正版相近。

  据忠实介绍,国内至今已出版了13部评论研究《白鹿原》的专著,单篇评论文章300多篇。《白鹿原》在香港出了天地图书版,在台湾先后有新锐出 版社和金安文教机构出版了繁体字版,韩国出了韩文版,日本出了日文版,越南没有和作者打招呼出了越文版。不久前出版了法文版。英文版正在翻译中。

  列夫·托尔斯泰在他的文学札记中说:“人一生的幸福,是能为人类写一部书。”他自己的传世之作就有《安娜·卡列尼娜》《复活》《战争与和平》 等。同样,法国的伟大作家雨果,也以他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和《九三年》而彪炳史册。那么,我想我们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陈忠实著《白鹿原》,当 然也属于“为人类写(的)一部书”。

  一个作家一生的幸福,是能为人类写出一部这样的书来,那么,一个编辑一生的幸福当然就是为文学史编辑出一两部这样的书来——那是不管有过怎样的争论,文学史都是回避不了、也绕不过去的堪称之为经典的作品。

  遇到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乃我50多年编辑生涯中之大幸,也是中国当代文学之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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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忠实

  周 明




陈忠实不幸逝世,令我深为悲恸。一时间,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记得2008年4月,为纪念《白鹿原》创作20周年暨《白鹿原》荣获茅盾文学奖10周年,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的座谈会上,与会作家、评论家纷 纷热情评说和高度评价了《白鹿原》的创作成就。不少人谈到《白鹿原》自出版以来,发行量一直攀升,读者的热情始终不减,说明它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和富有生命 力,这是值得庆贺的。

  中午,聚餐后,陈忠实问我:听说现代文学馆院里有作家铜像,有茅盾、巴金……我说都有。他说咱们去看看。我陪他到了茅盾像前,他面对先生沉思良 久,然后站立茅盾“身旁”,对我说:老周,你看咱得了茅盾文学奖,还没见过茅盾先生,今天就算见到了!你给我和先生照个“合影”吧!“合影”毕,他向先生 虔诚地三鞠躬。一路回望茅盾的铜像离开。

  那天晚上,为了庆贺这几桩连连喜事,我们在京的几位陕西乡党阎纲、何西来、白描、白烨、李建军和我及出版社的朋友一起在一家火锅店聚会。席间, 大家兴致很高地继续谈论着《白鹿原》。有感于《白鹿原》出版20年来的社会效应和经济效应双好,《白鹿原》轰动文坛,而陈忠实呢,依然做人做事低调,我随 口而出:忠实却一贯低调。白描、白烨几乎同声说:《白鹿原》可能成为世界名著!阎纲说《白鹿原》是个里程碑!他说:忠实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和思考,写出这 充满诗意的长篇,真不容易!何西来接话说:所以李建军编辑的那本评论集,书名就叫《不尽的白鹿原》。阎纲说:西来为这本书写的序很到位。雷达还出版了《白 鹿原》的点评本。说明大家都很关注《白鹿原》。

  这时,陈忠实语调稍有沉重地说:写《白鹿原》时,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当时,生活很困难,娃上学的学费几乎拿不出来,我给老婆说,写作这事要弄不 成,咱就回老家去,回去养鸡,写作为辅。要是弄成了,咱就以写作为主,养鸡为辅。但当时又觉得应该有一部大部头作品。后来当《白鹿原》完稿后他交给了评论 家李星。李星看稿的日子,忠实多么难熬啊!李星毕竟是思想敏锐、经验丰富、有眼光、高水平的评论家,他惊喜地告诉陈忠实,这事叫你弄成了!

  当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版《白鹿原》时,陈忠实兴奋地对老婆说:这下咱不用养鸡了!不用养鸡了!

  他绘声绘色的讲述,说得我们捧腹大笑。

  这时,白烨说:虽然如老周所说忠实非常低调,但是《白鹿原》独步文坛,为什么不可以期望《白鹿原》问鼎诺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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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的“两道坎”

  白 描



我想谈陈忠实经历的危机,他曾经遇到的“两道坎”。

  1973、1974、1975连续三年,陈忠实一年一炮,推出小说《接班以后》《高家兄弟》《公社书记》,影响极大,这是新时期文学陕军这支队 伍集结出发的开山炮,并由此为其后整个青年作家群体的创作奠定了基调,涂抹上最初的底色,让青年作家们看到在当时浓重的“文革”氛围下,把柳青等老一代作 家主张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和精神熔铸到自己创作实践中的可能性和实现通道。那个时期,陈忠实的影响就已经越过陕西地面,越过潼关,引起全国文坛瞩目。

  1976年,《人民文学》接受上边任务,要组织发一批反击“走资派还在走”的作品,搞了个笔会,在全国请了18位作家参加。陈忠实本不想参加, 但北京方面反复劝说,他最终参加了这个笔会,写了短篇小说《无畏》。“四人帮”垮台后,这成了一件事情,陈忠实受到审查,公社书记被撤职,领着民工去修水 库。审查的结果,是陈忠实与“四人帮”那条线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因此受到了打击和挫伤。现在我们看陈忠实创作年表,1978年那一年,陈忠实没有发表过一 篇作品。1979年,陈忠实试图重新振作,又拿起笔,写了短篇小说《信任》等。陕西老一辈作家了解陈忠实,爱护陈忠实,看到《信任》,觉得很不错,当时适 逢《人民文学》编辑向前赴陕西组稿,王汶石、杜鹏程等热情地把这篇作品推荐给向前,并联名给《人民文学》写了一封推荐信。《信任》发表于1979年6月3 日《陕西日报》副刊,《人民文学》当年第七期即予转载。转载一篇已经发表过的作品,这在《人民文学》是史无前例的,随后《青年文学》创刊号也转载了这篇作 品。这让陈忠实走出阴霾,跨越了一次危机,一道坎。

  如果说这第一道坎,与外界因素关系密切,那么第二道坎,则是他内心的一次煎熬。他必须独自面对来自精神的危机。

  在陕西,陈忠实见证了路遥的崛起。1982年,两人同时进入陕西作协创作组,成为专业作家,也就是这一年,路遥的《人生》发表。这一时期,陈忠 实先后发表了《尤代表轶事》《信任》《乡村》《初夏时节》等小说,出版了短篇小说集《乡村》,《信任》也荣获了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但这些成就,相对于 《人生》投射在路遥身上的光芒,自是黯淡了许多。陈忠实去门房拿报纸信件,作协一位司机拦住他,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人生》里的故事和情节,弄得他听也无 心,走也不是。路遥本来是一个小兄弟,现在跃身冲到了他的前边,成为陕西中青年作家队伍的另一位领军人物,他必须调整好心态,适应这种格局的变化,重新确 定自己的姿态。

  他开始了《白鹿原》的写作。陈忠实对自己这部长篇,相当有信心,但进展缓慢。贾平凹的《浮躁》,躲在乡下两个月写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虽 说准备时间很长,但写作速度是一年一部。他的《白鹿原》1986年准备,1988年动笔,却迟迟出不了手。过去常有人到作协找他,现在来人都是找路遥,有 时在院子里碰见他,会问:“师傅,路遥办公室在哪里?”或:“路遥家在哪个单元?”陈忠实苦笑自嘲:“把他的,咱现在就是一个指路的。”

  不是嫉妒,而是对自己不满,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次痛苦的煎熬。

  1991年春,《平凡的世界》荣获茅盾文学奖。路遥从北京领奖回到西安,省上又隆重召开了庆贺表彰大会。那天会后,陈忠实进了我的办公室,脸色 发青,什么也不说,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掏出雪茄点着。我知道他感到了压力。其时我举家正要调往北京,我和陈忠实曾经有约,他的长篇写完,《延河》首先选 发部分章节。我在《延河》主编任上的日子屈指可数,当然希望这部作品首先在我手上与读者见面。这一天重提早前的约定,陈忠实深深吸了口雪茄,埋下的头从弥 漫的青色烟雾中抬起来,慢慢地说:“不急,急啥哩,路遥都获奖了,我过去不急,现在更不用着急了。”实际上,据我所知,此时他手里的长篇,已经基本完稿, 但他重新调整了自己将要跨越的标杆尺度,那是一个更高的目标。陈忠实一头扎回白鹿原,这一拼,差不多整整一年。

  1978年柳青逝世。在他生病住院期间,他寄语陕西青年作家,重申了他的一贯主张:作家要甘于寂寞;提出文学创作必须是“六十年一个单元”。

  没有陈忠实重回白鹿原的顽强与韧劲,没有对更高目标的追求,陈忠实也将会给自己留下巨大的遗憾。

  他越过了这第二道坎儿,他超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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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嫉妒,而是对自己不满,他的内心正在经历一次痛苦的煎熬。
白描的叙述,就显得更加人性化。也可能更接近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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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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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要甘于寂寞!创作就是沉在寂寞里的沉思与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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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伟大的作家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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