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的悲剧
勾仲田作
芳芳和贵贵相爱了，他们住在一个胡同里，芳芳出入要经过贵贵家门口。
早晨起来芳芳先挑上水筲哼着小调去井台挑水：
“小妹妹去担水呀，哥哥你快快来！
井台上滑呀滑妹妹我不敢踩，不呀不敢踩……”
每逢贵贵听到歌声就挑起水筲跟出来，帮助芳芳用辘辘把水从深井里打出来，没人的时候还说几句体己话。
有一次贵贵大着胆说：“芳芳，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芳芳用那美丽的大眼睛瞟了贵贵一眼说：“你真笨！难道你就看不出来吗？你要是不早托媒人去我家，晚了后悔你一辈子！”
贵贵回家求母亲托张媒婆去芳芳家说媒，刚一提是贵贵家，芳芳妈就回绝说：“别说了！就凭他家那三间破草房就想说我的闺女，没门儿！我家芳芳是村里拔尖儿的好姑娘，我给她找个有钱的婆家，我这辈子还指望享闺女的福呢！”
贵贵妈说：“贵呀！咱就认命吧！咱们家穷，人家看不上啊！等咱再攒两年，说什么也得盖三间瓦房，哪怕是丑一点儿的也要给你张罗一个。丑怕什么？‘近地丑妻家中宝’！”
不管怎么说，贵贵还是舍不了芳芳，芳芳也离不开贵贵，还是每天早晨一块儿挑水，没人的时候还要说几句体己话。
贵贵说：“芳芳啊！你可要等我两年哪呀！过两年我就盖三间大瓦房。”
芳芳说：“你放心，哪儿我也不去，就等着你！死活都是你的人。”
有一天张媒婆又来到芳芳家保媒，原来是东头的王老财看上了芳芳。
前一阵芳芳和姑娘们一起去赶集，正碰上王老财也去赶集，见芳芳生的水灵标致，便拦住上前搭讪：“你是芳芳把？咱们还是一个村的呢，你们住西头，我在东头，乡里乡亲的，有空到我家玩儿去！”
芳芳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色迷迷的盯着自己端详，从心眼儿里感到厌恶，理也没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辫子一甩扭头就走。
王老财有四个丫头，没有儿子，现在老婆不能再生了，想到自己百年以后这份儿诺大家业没有儿子继承，祖宗香火不能接续，这是一块大心病。早就想纳妾老婆反对，现在老婆不能生育了也只好允许。自从见了芳芳后便坚定了信心：她一定能给我生儿子！便托张媒婆说亲，张媒婆说：“芳芳妈是个老财迷，就指望攀上一门有钱的亲享福呢！”
王老财说只要能把芳芳娶进家门，多少钱都成。最后条件是五百块大洋的彩礼，当时五百块大洋可是个惊人的天文数字啊！农户百姓扒挣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几块大洋，另外还有什么别的要求，王老财都能答应，不过喜事要早办。
芳芳妈是个老财迷，一听说这丰厚的彩礼早已财迷心窍：这五百块大洋要是置地买牲口，我们不也成了财主了吗！满口答应下来说：“只要把彩礼送到，明天来花轿也是现成的。”
芳芳爹说：“王老财就是年纪太大了，还是和芳芳商量一下再定吧！”
芳芳妈指着丈夫鼻子说：“老混蛋！闺女是我生的我养的，这个主意我能拿！年纪大怎么的，享福就是好光景！五百块大洋啊！你活了这么大你见过吗？找个小白脸，脸上能出大洋钱吗！”用手戳着芳芳爹的脑瓜门儿狠狠的说：“你呀，就是受噎的脑瓜子！我嫁了你这个窝囊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芳芳爹是有名的怕老婆，被老伴数落的大气不敢出，蹲在旮旯里抽闷烟。
很快过了礼，定了日子，后天就来迎亲。晚饭后，芳芳妈把亲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芳芳，芳芳一听大吃一惊！极力反对：“王老财我见过，比我爹还老，我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死也不愿意！”
芳芳妈说：“这个可由不得你！跟你商量是给你脸，你是我生的我养的，就得听我的。等到后天你还不答应，我绑着你也得给我上轿！”
芳芳被母亲监视了，感到无助和绝望，自己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怎么能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呢！后来芳芳以死抗争，吃了大量的苦杏仁，又喝了一碗热水，毒性很快发作了，芳芳在昏迷中喊着：“贵贵哥，我要和你在一起！”“贵贵哥，咱们去挑水去，我和你有话说。”
芳芳妈听到喊声过来已经晚了，芳芳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满屋子充满了苦杏仁的气味，芳芳的瞳孔已经缩小，眼看不见了，抢住谁的手就不放开：“是贵贵哥，我好想你啊！你别离开我！”
芳芳爹哭着说：“好闺女，是我们害了你呀！你等着，我去喊贵贵来。”
贵贵听说芳芳以死抗婚，生命垂危，跑步来到芳芳面前，握着芳芳的手哭喊：“芳芳啊！我是你贵贵哥呀！你睁开眼看看我，我给你请医生去！你要坚持住！不要丢下我呀！”
芳芳好像听出是心上人的声音，攥紧贵贵的手不放，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贵贵哥，感谢你来送我，我是你的，今生我们不能在一起了，等下辈子吧！我们一定在一起，在一起……”芳芳的手慢慢松开了。
芳芳妈一看落了个人财两空，只恨那世间买不到后悔药，用拳头捶着胸脯哭喊：“孩子啊！是妈糊涂害了你呀！”
贵贵见心上人永远的离去了，攥紧芳芳还有余温的手大哭一场：“芳芳啊！实指望过两年我盖上瓦房再去提亲，不成想你这样匆匆离我而去，你摘去了我的心哪！叫我怎么活呀！”哭到伤心处几次晕倒在芳芳床边，邻居们闻声都来劝贵贵，在场的人没有不落泪的。贵贵妈找来锁柱等几个小伙子才把贵贵硬架回去。
贵贵在芳芳的坟旁不吃不喝守了三天三夜，母亲叫不回来，小伙伴们叫不回来。人瘦得整个脱了一层皮。
最后还是芳芳爹拉着贵贵的手送回家：“贵呀！你是个真情男子汉，芳芳没有福气，都怪我们当老人的一时糊涂，嫌贫爱富害了芳芳，苦了你也苦了我们呀！你要想开些，芳芳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也会伤心的，她走了，我们活着的还要生活呀！”
三年过去了，贵贵心里始终想着芳芳，每逢节日都要到芳芳坟上送点儿吃的，说上一会儿话。
2011.1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