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狼牙山
文／邱振江
狼牙山的故事家喻户晓，它的精神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从小到大，父亲也是用这种精神引导我的生活的。因此，每次登上狼牙山的峰顶，眼前总会闪现出这些烙印般的画面…
小时候，我经常坐在老家的石凳上看大山。而父亲也常常指着西南的山峰说，那山的背后还有一座山，在咱这里，属它最高也最有名气。当时，我也不懂这些名词赞句，就捏着父亲的下巴问道：“那山叫啥，有多高呀？”。父亲闷声一笑说：“听老人说，那山过去叫郎山，有多高多大，我也说不清，反正在我心里，它最高也最大”。
在那个文化和信息闭塞的年代，父亲始终没有说出那座山究竟有多高多大。只知道，那座山发生过八路军抗击日寇，最后有五位战士英勇跳崖了，从此那座山就出名了。听着父亲那只言片语地讲说，当时对于幼小的我来说，狼牙山只是一种模糊得感觉，但从父亲的眼里我却看到一种执着。
几年之后，上了学，从语文课本上我知道了父亲常说的那座山叫狼牙山。中学时期，当我第一次登上了狼牙山的时候，立刻就被它的峻险所震撼。当我回去给父亲讲述这座英雄山时，父亲摸着脸上的那个小伤疤，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好啊，你比我强，终于登上去了”。看着父亲那眼神，就好像是他实现了愿望似的。
这时，母亲也笑着说道：“以前有老店的客人问起狼牙山时，你爸总也说不清楚，这回有你了，他再也不怕什么了…”，透过父亲的眼神，我又读到了一种欣喜。
看着父亲，我不禁问道：“你那么爱狼牙山，以前去过狼牙山吗”？父亲立刻神情凝重说道：“梦里去过，真正的山还没去过”。
“没有去过狼牙山，却那么深爱它，那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你呢”。我满心不解地问道。
母亲接过话茬说道：“哎，你父亲一个老百姓，也没有多大文化，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就是自己心里憋屈着爱恨”。
“爱恨”。我听着有些糊涂。
母亲说道：“对日本鬼子的恨和对解放军的爱”。
“日本鬼子？难道他见过日本鬼子”？我一脸惊讶。
母亲低沉地说：“岂止是见过，看到你父亲脸上的那道伤疤，就是日本鬼子用刺刀给划的”。
“什么，日本鬼子给划得，这怎么可能”？我惊讶极了。
母亲又说：“对，那年日本近兵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父亲外出回来遇到了鬼子兵，撕扯中，鬼子的刺刀就划到了他的脸上， 结果就留下了那道永远的疤痕”
这时，我才猛然醒悟，怨不得每次父亲提到狼牙山的时候，总要习惯性地触摸一下脸上的那道疤痕，原来如此啊。
从此以后，父亲恨透了日本鬼子，心中的仇恨始终积在心中。后来，狼牙山五壮士奋起抗击日寇之后，他终于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出来，而八路军抗击日寇的故事，就像是壁垒一样挺立在他的心中。
那么解放军的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母亲又继续讲述，记得你八岁那年，一批来自五壮士连队的战士们暂时住进了老家。父亲听说来自狼牙山的，立刻精神极了，赶忙将北屋正房腾出来，擦桌抹椅，细心打扫干净。可最后解放军说啥也不住正房，非要将战士们窝挤在西配房小屋。
接下来，这些解放军战士个个遵规守纪，从不烦扰家人。即使是早晨上厕所，也都是蹑手蹑脚，人影闪过，从不出声。等到我们起来时，便帮着我家干起活来了。有的扫院子，有的挑水，还有的帮母亲劈柴生火。有时借个针头线脑物件，也非常客气。闲暇时分，与我们一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记得当时正是小孩的我，也经常也被一个高个子解放军叔叔抱着跑来跑去。而我呢，由生到熟，也经常摸着兵叔叔帽檐上的红五角星傻乐。
有一次，天呼呼得刮着北风，父亲怕战士们回来后受凉，赶紧抱来柴火烧水暖炕。这时，被院内的士兵看见了说；“大爷，您不用管我们，部队有规定，我们只管借助房子，不许给老百姓添任何麻烦”。父亲执意，士兵几次拦住说：“大爷，真的不用，要这样，我们会犯错误的，要受处罚的”。看着士兵那坚毅的表情，父亲只好作罢。
短暂的相处之后，我家与战士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战士们因有任务就要离开了。临别时，父亲的心里也很激动，握着战士们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声音颤抖地说：“好兵，好兵啊”。
这时，那个经常抱我的大个叔叔把我拉到一边，急匆匆地往我手里塞了东西就跑了。我亮开手心一看，是一个红艳艳的五角星…
战士们走后，父母开始走进西配房，想收拾一番。进屋一看，却见屋内被战士们收拾得干干净净。父亲立在床沿边上，刚要坐下，却发现床上放着一摞钱和一张纸条，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大爷，打扰多日，这些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拿着这些钱物，父亲的手颤动着，声音有些嘶哑的说：“真是仁义之兵啊，比起那万恶的日本鬼子，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没法比啊，有了他们，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才有盼头啊”。
多年之后，父亲年事已高，我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闲暇时，经常带着儿子去狼牙山。就在这年，我将一套新出版的狼牙山CD光盘送给了父亲，他也第一次从画面上看到了他心中的那座山。
夕阳下，我拉着摇晃不稳的儿子,坐在了老家的石凳旁,继续讲述狼牙山的故事,就像儿时的我一样，儿子稚嫩的小嘴里发出清脆的童音：
“狼…牙…山，英…雄…山…”
如今的狼牙山,早已告别了过去的贫穷和寂静,相继建成了狼牙山牡丹园,水上乐园,滑雪场等一大批旅游项目,一个大狼牙山景区正在逐渐地展现在世人面前,花的海洋，水的世界正在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客奔向这里……
邱振江
2016年6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