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杰
- 中级会员
- 30
- 340
- 2011-10-09
|
1#
t
T
发表于 2016-11-25 17:37
|只看楼主
易水诗篇(组诗) 石英杰 易水,我深爱的河流 我深陷于版图---- 你在我的背上 流淌着。漩涡裹挟着泡沫 抚摸着龟裂的朝代 抚摸着密密分布的丘陵、平原 背负起上游和下游,背负起断代史 河水荡漾,掀开伤口 一百年,一百年 露出星光照耀下的异乡 你像泪水流淌着 在我的脊背上刺青,纹身 你像流民呜咽着 用狼毫笔写下草书与楷书 写下八卦,传说,族谱,庙号 我匍匐着,拿出整个胸脯 去爱满地的沙砾和卵石 去爱消失的倒影,淤泥 我这样爱你:用后背替代河床 为你持守,为你湿润,也为你干涸 我的灰白的尸骨,抬着古朴的诗篇 抬着悲怆的河流,抬着怀抱落日的河流 抬着贫穷的喝劣质酒的父亲 抬着干瘦得能数出肋骨的父亲 抬着塌下腰来的父亲整夜整夜的咳嗽 我背负的河流之上,正刮过一场秋风 它席卷着黄沙,又被黄沙所遮蔽 它不会认出这条河流 不会看到葬在河流下面的我 不会看到瓦解的英雄,损坏的竹简,生锈的镔铁剑 断流的易水 我的城池埋在地下 到底被囚禁了多少年 我的河流 踉踉跄跄哭了一路 如今,为她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水 还要等多长时间 才能打开这龟裂而沉默的土地 我想把我的城池请出来 让她好好看看 天空是不是已经换过 树木是不是已经换过 这田野上剩下的棒子棵是不是当年的武士 我想用一场鹅毛大雪为她招魂 那些磨损的铭文,铜戈 那些瓦当,作坊能不能苏醒,复活 我想彻底搞清楚 那些遗址到底埋藏着多少不肯散去的冤魂 那些真相到底消耗了多少屈辱,不公和悲愤? 大风吹灭多少悲欢 故国,你起伏的胸脯上 我就是盘踞的河流 宛若裂纹,怀抱一件陈年瓷器 静下来的我,细如发丝 长长的琴弦,似乎马上就要扯断 一次,一次弹拨 像突如其来的劫持 像缓慢的闪电,时隐时现 大风起兮,吹灭多少悲欢 为停顿而停顿,为消失而消失 这磨损的刺青,这褪色的疼 故国,我怕龟裂瓦解了,会被轻轻吹散 荆轲塔是件冷兵器 微光渐渐退去。这件冷兵器 遗留在空旷的大地上,只剩一个剪影 像小小的刺 扎进尘埃,扎在诡秘的历史中 将枯的易水越来越慢 像浅浅的泪痕 传奇泛黄,金属生锈 那名刺客安睡在插图里 天空下,那个驼背人 怀抱巨石一动不动 他的头顶 风搬运浮云,星辰正从时间深处缓缓隐现 那名刺客住在我的身体里 望不到头的天涯 篡改过的归乡路 被雪埋住的破损的河道 北风,你统统不用再找了 那名涉水而过的刺客 已经回来了 这个失败的人无家可归 临时落户在我空空荡荡的身体 “走散了,走散了” 故国,弯月如镰 他夜夜灌醉自己 在我身体里涕泗横流,一遍一遍弹剑而歌 断流河 这条河流已经哭过的,我将尝试着遗忘 这条河流没能走完的,我将继续往前走 这粗糙的河床 我弓下身子吃力拽------ 哪怕耗尽后半生 也要把他从苦难的大地中拽出来 可笨重的河床越陷越深 令人沮丧的是 我发现不但没有拽动他 居然是他拖着我一直往后退 灌浆的麦子 笨拙的孕妇。笨拙的身体 这些笨拙的加工厂 偷偷摸摸 从污染过的土地里 非法提炼糖,提炼金子,也提炼毒素 天空上乌云正在大面积传染 钻天杨是孤零零的避雷针 田野当中 麦浪抬着谜一样的荡漾 偌大的平原,只剩下 被风不断攥紧又松开的村庄 炖烂的故乡 在荒郊野外 炖肉的香味充满了致幻剂 砧板上挣扎的故乡 被屠夫捅杀,大卸八块 扔进铁锅 放上葱,姜,桂皮 愤怒如热气难以遏制 但血腥味却不得不褪去 炖烂的故乡,肉和骨头慢慢分离 丧家之犬的泪水中 故乡复活了一万次,又死了一万次 那些弃于荒野的骨头 他一遍遍舔舐,最后舔到了盐和火硝。 故乡 废木头上 屠夫的刀一次一次落下 一次比一次沉 一次比一次狠 他剁着肉 剁着筋络和骨头 剁得魂灵无处可逃 一遍一遍活过来又死过去 剁肉。剁肉 这略显兴奋的声音 一部分在半空让风用力吹散 另一部分传入大地被黑暗的磁铁悄悄吸走 我的笔 我承认,我的笔 大半部分是易折的塑料 可冲在前头的真是金属 就剩这么点 我全都拿了出来 借助它得以插进板结的时代 像土地消费犁铧 笔锋不断被磨损,就要磨成一根刺!
追云记
我追了这么长时间,从县城追出七八华里 仍然没能追上吸引自己的云阵 从幼年一直追到中年 我追的原来只是影子 它们巨大无比,遥远而虚无 而我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穷尽一己之力仍然无法触摸到边界 但这并不妨碍我胸中激荡的洪流 就像那只萤火虫 它发出微弱的光,只是为了印证黑暗的广阔无边
明月
隐身的人!这块巨石 慢慢离开大地,被你举上天空
它不断发光 而我却深陷人间,像无从开口的这块煤
我的剪影
绝大多数人 看到的只是一个剪影 暗黑中一个大致的轮廓 你们看不到这个人体内储藏的金属 比如:铁----- 生锈的铁,铮亮的铁,冰冷的铁,烧熔的铁 奔流的铁,攥紧的铁,撕裂的铁 不断死去的铁,又一次次执拗而顽固活回来的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