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 车
文／邱振江
早上刚开门，就接到银行打来的电话，要我去补办一项业务，最后并再三强调时间紧要，越快越好。
事不宜迟，拿包，找钥匙，骑车，几分钟后，我就来到了红绿灯下。
站在路口，眼睛盯着红灯变换的数字，即将绿灯的时候，右手也不由自主地做好了加速的准备，绿灯一亮，我的车猛加马力，突然间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就听“咣”一响，我的车子撞上了另一位车子。
糟啦，撞人了，想到此，心里害怕极了。赶紧下车，却发现地上果然歪着一位老人，六十出头的年纪，身着朴素，袜子划条口子，他的手指,正在不停地揉摁着脚面，车子躺在路上，车把有点歪拧。尽管如此，从现场还是不难看出，事故的责任是老人闯红灯造成的。
此时，旁边的两位路人,合力帮我把老人扶到路旁，立刻询问老人伤情。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和恐惧吧，老人的额头有些汗水渗出，没有说话。
我忙问道：“大爷，伤着没有”？
此时，大爷神情稍缓，撇见众人围观，嘴角蠕动一下，对我说了一句令人想不到的话来：“小伙子，不碍事，能帮我找个厕所吗”
“厕所”，面对老人提出的要求，众人疑惑不解。
这时，旁边的一位路人说道：“糟啦，弄大了，把老人撞糊涂了，不上医院上厕所”。
另一位路人也寻思到：“奇了怪，比碰瓷的还厉害，横竖不提钱，干耗你，看样子更不好惹呀”。
这时老人继续乞求道：“小伙子，我没事，就是想让你给我找个厕所，行吗”？
“顺着吧，再呛着，一会儿他更会为难你的”。又有人在人群里劝说道。
有道理，我连忙不停地点头答道：“大爷，厕所有，来，我这就扶您去”。
在我的搀扶下，老人歪歪愣愣地站起，一步一挪地走进了门市。
不大工夫，老人走出厕所，我连忙把老人扶到座椅上，心里也更加有些突突地问道：“老人家，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这时老人摊开双手，脑子也开始有些清醒，用手揉了一下脚面说：“小伙子，没事，我不赖你，我刚送完孙子上学，是我糊涂，没看红绿灯”。
我一听，行，老人还算明白，又怕人家事后找后帐，赶忙说：“大爷，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这样大家都放心了”。
大爷仍然坚持地说：“小伙子，我说不用就不用”。
一听老人回答如此简单，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坚持让老人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老人仍然坚持：“这点小伤算啥呀，刚才我看你也挺着急，好像有事似的，你就先忙去吧，不用管我”。
一说急事，我才想到自己要去银行，连忙掏出一沓钱和纸条说：“大爷，要不这样，您的脚没事若能走的话，你拿着这些钱，自己先去检查一下，如果严重的话，再照着这个电话打给我就行，有事的话，我一定负责到底”。
一看这么多钱，老人连忙摆手一推到：“不行，不行，我又没有什么大事，拿你这么多钱，会让人笑话的，可不能这么做”。
我连忙又推过去：“大爷，别争执了，听我的，就这样，我先走了”，说完，拿起包，直奔银行。
当天晚上，我始终因为老人的言行感到不安。按常理，挨了撞，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检查和赔偿，或者是报警，而老人呢，上了趟厕所，便没事了，就算老人讲理，而老人的家属呢，如果找上门来理论一番，也得受着。一想到事情如此干净利落，我的心里还是没底。而此时，媳妇也在旁边抱怨道：“你也是，撞了人，在大街上，找人解决了不就得了，干嘛还要领到店里来，这不明摆着，让人找上门来”。
我连忙解释：“当时事情紧急，只想着顺着老人来，哪像那么多呀”。
媳妇冷笑了一下：“现在的人呀，真说不清，最后会闹出啥事来的”。
就这样，我胆颤心惊地过了两天。第三天头，老人还真出现了。
那天，正在睡梦中的我，被媳妇叫醒了：“那老头又来了，脚上还打着绷带，是不是找后账来了”。问我是否躲一躲，我说不用。
来到大厅，老人家正坐着，见到我，老人一边起身，一边迅速地从兜内掏出一沓钱来说道：“小伙子，那天真是谢谢你了，今天，我是专门给你送钱来了，那天都是我的错，听我跟你唠叨唠叨”。
原来，老人来自农村，前几天才被儿子接到城里来，一来居住，二来帮着接送孙子上学。老人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对城里的一切事物，也是似懂非懂，尤其是家里的电动马桶，岁数大了，儿媳妇怎么教，老人就是记不住，经常是抠抠点点，还出错。为此，没少挨儿媳妇的白眼，有时想小便，不会摆弄，又怕儿媳数落，就只有憋着，家里不能上厕所，有时就想去街上找个厕所，结果是走遍一趟街，也找不到一个厕所。因此，憋着小便接送孩子，便成了常事。而那天，老人正是为了早点上厕所，而误闯红灯被我撞了。
说到此，老人面色有些拘谨，受伤的那只脚不停地在地上滑动了几下，我忙问道：“那您的脚没事吧”。
老人连忙挥手说：“没事，在老家，成天干活，这点小伤真不算啥。我跟儿子就说了，做人，要摸着良心说话，没有的事，咱不能瞎说，讹人的事，咱也不能干，对吧，再说了，本来就是我闯的红灯，我的原因不能摊到你的头上”。
对着老人，我从手里拿出那些钱说：“大爷，你说得对，既然脚没事，大家都放心了。但是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吧，算是些营养费，就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大爷连忙摆手道：“不能，不能要，又没伤着，要啥营养费呀，这事要放在村里是让人笑话的，钱我不要，我有个小小要求行吗”，老人又说道。
我一惊，还有要求，我敞亮的心里立刻又浮起一片不安。
老人说道：“是这样，就是，以后，我不方便的时候，能不能再借用一下你的厕所呀”。
心随之一揪，真是个奇怪的老人啊，本想事情到此结束，不再有何瓜葛。随后一想，老人刚才的那番质朴的言语，便痛快地应道：“可以，随时用”。虽然老人提了这样一个看似有点奇怪的要求，但是老人却从来没用过我家厕所。
听完后，老人像是很满意地点着头。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我的心里对老人还是有点愧疚。
以后的每天，偶尔也能看见老人接送孩子的身影。
但后来，不知啥原因，看见老人的次数，就渐渐地少了。
这天，店里来了位老顾客，无意中说起了老人的事。这位顾客说：“这老人真不错，我俩在一个小区，那次老人被你撞了之后，儿媳妇就想直接找你来，结果硬是给老人拦住了，说不能昧着良心办事。给你送钱之后，儿媳妇更是气得火冒三丈，说老人太实在了，到手的钱都不要，太实在了，和老人大吵一番之后，也不让老人接送孩子了，把个老人给晒家里了”。
这位顾客说完，叹着气，显得有些不平。
“那他现在好吗”，毕竟因我而起，我还是问道。
这位顾客说道，呆了没几天，老人说：“城里住着憋屈，不如村里的敞亮，便搬回老家了”。
听完后，我的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的感觉…
之后，老人便逐渐地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而每天放学时之际，我也习惯坐到窗前，凝视着窗外接送学生的人群…
时间久了，老人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最后变成了一个符号似的。
秋风扫叶，天气开始由凉变冷。
在一个寒冷的午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又逐渐进入我的眼球，而且由远变近。
“小伙子，还认识我吗”？一个老人走近我的身旁问道。
“大爷，是你呀，我还真没认出，怎么是你呀”？一阵惊喜和意外之后，我显然有些明知故问。
大爷说道：“就是我呀，没想到吧”
还真没想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爷高兴地说道：“刚回来，这不，还是接送孩子，走到这，就来看看你呀”。
真是太意外了，各种猜测和不解扑面而来，我正晃乎着，老人边走边说：“太晚了，明天见”。
扔下有些惊喜的我，老人便先告辞了。
之后，老人的身影又开始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夹杂着太多惊喜与不惑，我每天都在充满着各种猜测。
之后，又是那位老顾客跟我道出了实情，原来，老人走后，老人的儿媳妇，每天又是上班又是忙于接孩子，追得心力交瘁，终于有一天，送完孩子，因赶时间上班，开车撞了一位行人，经过一番反复协商之后，儿媳妇还是花了一大笔钱。之后，儿媳妇幡然醒悟，想起了老人…
之后的之后，老人便被接了回来…
二零一六十一月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