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县这种小虫子,历史上闻“鸣”华夏
儿时养过蝈蝈,它在蝈蝈笼里时常鸣唱,那是乡村里的好声音。
我把它挂在石榴树下,记忆里好像石榴花已然开过,长出了一个个小钟,没有钟声,只有风声和蝈蝈的歌声。
夜里听着父亲讲大肚子蝈蝈的故事。我忘记了故事里的事,只记得这是一个会唱歌也会吹牛的蝈蝈,只记得父亲苍老而亲切的声音。
大肚子蝈蝈,也形容一些有肚子的男人们。如今,我也成了这样的男人,可那些童趣还老在眼前晃悠着。
就是这样静静的夜里,一些男人打着手电上山去捉蝈蝈了。我听说,蝈蝈一见手电光,就不动了,很好捉。
捉蝈蝈、逮蝎子、刨药材,这是当时不少农家儿女挣点零花钱的主要门路。那时,没多少钱,好像大家也没那么多愁虑,换点小钱就有着不少的欢快。
白天,女人们在街道上编着蝈蝈笼。那是用竖秸皮(高梁秸表皮)编成的,虽普通,却不失精美。蝈蝈笼多是白色,有的白中夹带着血色斑块,看上去很美。
女人们说笑着,在悠闲中给了蝈蝈一个家。
一些胆子大的男人们,收了蝈蝈笼和蝈蝈,挑上一串串,三五结伴,或南或北,去远乡叫卖着……
高兴的是,一些时日后,男人在女人的担惊中回了家,掏出一把钞票递给女人……
蝈蝈是中国“三大鸣虫”之首,小二、小三是蛐蛐和油葫芦。
蝈蝈为短翅鸣螽,属于节肢动物门,昆虫纲,直翅目,螽斯科鸣螽属,蝈蝈作为欣赏娱乐昆虫在我国已有悠久历史,如在古易州(今河北省易县)就有几百年编笼捕蝈蝈的历史。
蝈蝈的学名竟是诗经里的称谓——螽斯。
《诗经·周南·螽斯》是一篇我们的祖先专门记述蝈蝈和抒发对其多子多孙充满了羡慕之情的诗篇。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看这些诗句,我们大多人会一头雾水,下里巴人的新浪博客是这样翻译的——
蝈蝈绿翅振,聚来鸣好音,你的众子孙,多得连成群。
蝈蝈绿翅振,轰轰唱好音,你的众子孙,绵长如彩云。
蝈蝈绿翅振,相聚共纷纷,你的众子孙,多得如星群。
《燕京岁时记》是一部记叙清代北京岁时风俗的杂记。据它记述,“京师五月以后,则有聒聒儿(蝈蝈儿)沿街叫卖,每只不过一二文。”这些蝈蝈儿多来自河北易县、涞水一带,一是个儿大,二是叫声清脆悦耳。而四合院里的人买蝈蝈儿时绝少买一只,大都买双个儿,一则是老北京人有成双成对的习惯,双为吉利数,二则是两只可以相互戏逗,叫得更欢。买回来的蝈蝈笼子大都挂在屋檐、门楣、窗前或院子的葡萄架或海棠树上。从此蝈蝈儿的鸣叫就成了四合院里最动听的声音,一直能叫到立冬。
清代皇宫内曾专有孵育蝈蝈及蟋蟀的暖室,育养好的秋虫装入锦囊或精致的葫芦中供皇帝们把玩,还常放在宫宴中边吃边听美妙音响以助兴。
据《清宫词选》载:清宫内的宫女都爱养蝈蝈,有一次一个宫女正侍候慈禧沐浴,宫女揣在怀中的蝈蝈忽然大叫起来,宫女当时吓了个半死儿,可没想到慈禧却没生气,反倒高兴得嘻嘻笑了起来。
慈禧也比较喜欢蝈蝈,早上梳头,会让太监拿个蝈蝈放边上鸣叫。
易县的乡下人现在很少有出外卖蝈蝈的。赵建影却把蝈蝈生意做出了门道。且看《苏州日报》去年的一篇报道——
中秋节前夕的花鸟市场,一早就开始闹猛起来。
小保定虫艺店里,不时有客人进来挑蝈蝈。卖完了这一季的夏蝈,店主赵建影早早地把今年第一批冬蝈摆到柜台上,供人挑选。上百只蝈蝈振翅齐鸣,彼唱我和,小店成了音乐的海洋。“国庆以后,买蝈蝈的玩家会多起来,冬蝈销售才开始进入旺季。”他对此很期待。
赵建影是河北保定易县人,在苏州做了20年蝈蝈生意,熟人亲切地称呼他“小保定”。
捉蝈蝈忘不了的北方童年记忆
几乎从记事起,赵建影就跟蝈蝈分不开了。他的老家在河北保定狼牙山下的上铺村,自古是蝈蝈盛产地。那里出产的黄褐大绿蝈蝈个大体壮,鸣声强劲有力,叫响了全国。清康熙、乾隆时期,常常被作为“天下第一鸣虫”进贡到宫廷。
“一到夏天漫山遍野都是蝈蝈叫,麦子收完了,男的就上山逮蝈蝈,女的留在家做笼子。”“小保定”回忆起小时候。“那时候捉一只蝈蝈卖几分钱,可以换一根棒冰吃。”在当时,卖蝈蝈已经成为易县当地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年销量以百万只计。
如今,听着蝈蝈叫声,赵建影就好像回到了狼牙山的山冈、原野,对他来说,蝈蝈叫声深处就是童年记忆里的故乡。
17岁,“小保定”背上装着蝈蝈的笼子
第一次跟老乡出远门卖蝈蝈,南下江浙沪。那时候出门都要三四十人,每人挑着捆扎成“小山”一样的蝈蝈笼子,有两三千只之多,卖完了再回老家拿货。一般蝈蝈的寿命只有四五个月时间,一个夏天可以卖两三批。
走南闯北的日子里,生活十分艰辛。因为蝈蝈叫声大,他和老乡不能住旅馆,晚上只能露宿街头。当然,这也是为了省钱,不舍得花费白天辛苦赚来的那一点钱。
19岁那年,赵建影来到了苏州。
卖蝈蝈
安居乐业成为“新苏州人”
“我们哪都住过,人民桥、北寺塔、齐门桥,最后到北环高架下。”随着城市不断变大,卖蝈蝈的人只能不停变换“根据地”。在外跑生意虽然辛苦,却也苦中作乐。白天各自骑自行车走街串巷叫卖,晚上老乡们聚在一起有说有聊。
像候鸟一样,易县蝈蝈人每年夏天都要来苏州卖蝈蝈。
最难忘2002年秋天,天气突然降温,河北卖蝈蝈的人却还睡在齐门桥上。第二天晚上,就有附近的居民特地送来了被子、热水给他们。这让赵建影十分感动,对和气善良的苏州人印象深刻,也让他萌生了留在苏州的想法。
2005年,他在苏州租了房子卖蝈蝈。2011年,凑钱跟老婆在皮市街花鸟市场租了个门面,专门经营鸣虫、虫具。
平时老婆看店,“小保定”依然骑自行车走街串巷叫卖。夏天旺季的时候,一天也能卖掉七八十只蝈蝈。生意渐渐稳定以后,他把两个女儿也接来苏州团聚,如今都已经在苏州上学。现在,一家子租住在装驾桥巷的一所老房子里。地方虽然不大,小日子过得还算和美。
今年,是赵建影在苏州定居的第10个年头。
“当年一起卖蝈蝈的老乡,现在每年夏天还来的只有七八个人了。”说起这个行当的现状,“小保定”有些失落。由于老家的农田使用农药,野生蝈蝈越来越难抓,而来往两地的交通成本也比以前大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在城市里叫卖蝈蝈,默默坚守这个传统老行当。
养蝈蝈
梦想把“蝈蝈事业”做大
以前,买蝈蝈的主要是住老房子的苏州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搬进楼房,买蝈蝈的市民也少了很多。
今年7月,有苏州媒体报道街头巷尾市民买不到蝈蝈。这让当时正在太仓卖蝈蝈的赵建影很受鼓舞,连夜赶回了市区。“还是有人喜欢蝈蝈的,”由此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养蝈蝈。“这样就可以一年四季卖蝈蝈了。”以前,虫艺店冬天只能卖兔子、小鸡。
从卖蝈蝈到养蝈蝈,对赵建影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从古到今,反季节人工养殖蝈蝈的技术是属于行业秘密的,很少外传。他四处打听,终于有了希望,一个刚转行的天津朋友愿意传授他养殖技术。
今年8月,赵建影从老家带过来200只母蝈蝈,放在一个特制的大棚里饲养,为保证营养需求要专门喂食面包虫、胡萝卜。“大棚底层的土也是专门从工地找来的细土,以接近北方的土质。”第一次试养蝈蝈,他动足了脑筋。
“毕竟苏州的气候、土壤条件跟北方不同,能否试养成功,还是一个未知数。”一个月来,赵建影悉心照顾着这些小虫,每天要清理大棚、挑出死虫、分拣虫卵。
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十天的心血换回了1万多枚蝈蝈虫卵,被精心埋藏在沙盆中。
“现在只有静静等待。如果能成功的话,明年初夏就可以孵出来第一批小蝈蝈啦。”“小保定”有一个梦想,明年在苏州乡下租一个清净的小院子,一心一意养他的蝈蝈,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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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人的蝈蝈情结
苏州人管蝈蝈叫“叫哥哥”,说它的叫声像一声声吴语中的“哥哥”。
苏州人认为虫鸣鸟叫能给炎炎夏日增添些野趣。以前街头巷尾,总能见到推着自行车,满车都是小竹篾笼子,一路叫卖“叫哥哥”的人。如今弄堂里蝈蝈鸣声齐响的场景已成回忆,小小的虫子,凝聚了许多老苏州的蝈蝈情结。
蝈蝈文化在我国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据史料记载,中国人历来视蝈蝈为宠物,宋代人开始养蝈蝈,到清代掀起前所未有的蝈蝈热。清末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这样记录:“京师五月以后则有蝈蝈儿沿街叫卖,每枚不过一二文,则至十月,则熯熅者生,每枚可值数千矣。”冬蝈,是因物以稀为贵,人工繁殖又很贵工,身价自然很高。
近年来,苏州形成了一个专门玩鸣虫的圈子。俗话说天气越冷越贵,现在冬季人工蜕、品相好的蝈蝈一只值千八百元,大翅、鸣声宽厚的甚至可以卖到数千元一只。
据《保定日报》报道——
日前,河北易县、满城、曲阳等地的十多位农民来到易县塘湖镇洪城村青年崔子蔚蝈蝈养殖基地取经:“蝈蝈的销路怎样?”“养殖难不难?“你能给我们及时做技术指导吗?”在小崔一一答复后,来自易县赵岗村的卢文利当即表示,“精准脱贫”就靠这个小“宠物”了。
从3月份开始,崔子蔚蝈蝈养殖基地几乎每天都有农民前来参观取经。蝈蝈养殖目前正在成为当地精准扶贫项目之一,而崔子蔚也成了“蝈蝈大王”,当地的“明星”。崔子蔚2007年前在保定一家国企上班。一次去北京,他发现乡间常见的蝈蝈在北京市场卖价最高达到100元,低的也要10元以上。朋友一句“如果冬天能繁殖出蝈蝈,那将是一个大产业”让他陷入了思索。2008年初,他辞掉工作,回乡搞起了家庭蝈蝈养殖。到2015年,人工繁殖和养殖蝈蝈终获成功。
去年,崔子蔚成立了股份有限公司,流转土地10余亩,建起了3栋养殖楼,年产百万只蝈蝈。
今年他的养殖计划已经辐射到西陵镇、大龙华乡等地千余户农民,他的蝈蝈基地目前孵化30余万只。
3月31日,第一批蝈蝈以每只6.5元的价格被抢购一空。在崔子蔚的蝈蝈基地,他算了一笔账,与他合作的千余农户,如果每户出栏1万只的话,均价6元,产值即不可小觑。“那个时候,依托蝈蝈养殖让更多的农民兄弟和我一起富起来,就不是梦想了!”崔子蔚说。(王文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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