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路 小区门口的路坏了，原先平整的路面，被碾出了一个小坑，没过几天，小坑又被大车压成了一个大坑。
小区紧挨着县城的环城路，门口内外的人流量也大，又过了几天，大坑又被车辆压扁成了一道沟，横在路上，过往的人们，只有绕道而行。这下，连续破坏的路面，就给人们留下了安全隐患。
最早引起道路安全问题的是门卫老姜，他是上个月新来的门卫，看着人们在破路面前绕来晃去的，心里很是着急，有时清扫完院子之后，就找来些土石填平，但是没过一会儿，土石块就又被车辆弹出来，还要重新清理。
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物业。前几年，小区内，谁家出了问题，都是自家处理，碰见自家处理不了的，就找老住户老张和老李，出来协调一下，把问题解决了。
小区的道路，越来越不好走了，人们开始有些抱怨了，好像这样的事，就应该有人立马给修好似的。
这天，门卫老姜找到老张老李，将路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张把手一摆道：“小区要修的地方多了，暖气管道，排水管道，哪都漏水，抱怨，人们也是瞎抱怨，事到临头，还是没人主动出面，没法，各自注意点，先凑合着走吧”。
而老李呢，也一脸无奈地感叹道：“老小区，这么多年，没有物业，人心都散惯了，一说要收钱维修，都躲着不愿出钱，好像谁出头谁就是捞油水似的”。
听着他俩又是苦水又是摇头的，老姜也没话可说了。
没人管理，道路还是坏的，人们每天依旧在沟坎中通过。
这天午后，正在昏睡的门卫老姜，被一阵孩子的哭喊声叫醒，拨窗一看，却见一位年轻的女子歪倒在地，而旁边躺着一个被车条别住的小孩子，在那哇哇地大哭着。老姜趿着鞋跑出去，连忙与围观的人扶起女子，抢出孩子。年轻女子站起后，抱起孩子去找医生，一边走一边喊道：“什么破小区呀，路坏了那么长时间了，就没有个管事的人…”。
第二天，门卫老姜透过玻璃，发现门口晃动着老张的身影，就见他俯下身子，细细地观察着破损的路面，然后围着坑洼的路面转了好几圈。老姜很是奇怪，难道他要修路，但转念一想，不可能，说起路面，昨天的老张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几天之后，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呢。不修路，那他一圈又一圈的转悠，又是啥意思呢。老姜琢磨半天，还是不懂。
老张走后，有人告诉老姜，前几天带孩子出事的年轻女子，是老张的儿媳妇，孩子是则老张的孙女。
原来如此。
甭说，老张转了一圈，还真有效果。第四天头上，老张就领来俩个推车的工人，车里推着两袋水泥和一些碎石块，俩人撕开水泥，拌上碎石，齐啦咔嚓就把那个坑给磨好了。
可是刚过两天，修好的路面，就又被一辆重车压坏。有人对老张说，你施工材料里没有钢筋，不能与破损的路面抻在一起，造成新旧两层皮，当然要坏了，要想彻底弄好，得找个专业施工队来干。
老张一听，自然有些不高兴。
表面上老张不高兴，背地里觉得那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既然开了头，就不能退缩，自己又干不了，就不如找个施工队。
于是，老张偷偷地找了个施工队询问了一下，工头看了一下活，对老张说道：“活，虽然不大，但是费工费料，大概得两千多块钱左右的工费”。
老张一听，急了：“那么多钱呢”。
之后，老张的心里开始不安了，两千多块钱，自己出了，觉得有些像针扎一样疼，让大家集资吧，又没和大家商量，自己私自鼓捣的，人家不出钱，你也没法，想找老李商量，又怕老李也跟着笑话自己。
这时候，老张才感觉自己是干了一件多么多余的事，骑虎难下的滋味，让老张想想都难受。
这天，正当老张因为修路发愁的时候，小区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昨天晚上老李回小区门口时，也被弹起的水泥块砸了脚，肿起了很大的包。
听到这个消息，老张就像干瘪的气球被充上气了一样，又来了精神。当然啦，人家受伤，自己不能暗自高兴，但是，从修路的角度来说，他感觉就像是揪到了一棵救命草，最起码，如何修路，可以有个人商量了。
这天，俩人在楼梯口相遇了。想起那条给双方造成的伤害的路，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还是老李先说了话：“老张啊，这路，不行的话，我们还得修啊”。
老张叹了口气说：“修吧，再不修，我们自己都说不过去了”。说完后，也把自己找包工头的事说了。
老李说：“不行，还是组织大伙咱集资吧，路，毕竟也是大家的，都在走”。
协议达成之后，俩人开始合计户数分担的钱数，并在楼下贴了个通知，同时还在楼下单元口处设立了一个临时收费处。结果呢，进出的人们，在看到那张破桌子和两个呆呆站立的老头时，并没有留下任何钱财和言语，看他俩的眼神，倒像是俩人搞非法集资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老李不解地问道。
老张仰着头说道：“现在的小区不比从前了，楼里的老人去世之后，住的都是我们不认识的年轻人，有的住户买了新房，旧房就租出去了，掏钱的事，自然就没人管了”。
“那不行啊，都这样，咱这路还修不”，老李说道。
老张说道：“再不行，咱俩就挨家挨户上门收去，这回我看，谁还敢不交”。
第二天，俩人像上班似的开始上门收费了。
在一楼，俩人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开门。随后才明白，现在是上班时间，人家都去上班了，怎么会有人开门呢。
随后，俩人又爬上二楼，继续敲门，细听，好像里边有人在走动，时间不长，门推出一条缝，一位围着围裙的妇女探出头来，俩人赶紧说明来意。那位妇女说道：“我是保姆，主人去旅游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再说吧”。说完之后，就听“咣”地一声，把他俩扔在了门外。
一连几户，进展都不顺利，老张和老李开始有些不服气似的，又继续爬上三楼。见一户人家开着门，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汪汪”地叫声，紧接着就见一只小狗，一条线似的向他俩窜来，吓得老张和老李大惊失色，扭头就往外跑…
老李的脚本来就没好利落，这下让狗给撵的又厉害了，这天早上，俩人坐在楼口，老李摸着脚面说道：“为了修这条破路，把我俩累的，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可受不了，这钱呀，咱也别收了，照咱这样收下去，不知驴年马月，才能把路修好呀”。
看着老李泄气的样子，老张也觉得，凭他俩这老胳膊老腿，再这样下去，谁都会受不了的，但是，眼前又没有别的好法子。
正当老张和老李在楼梯口发愁的时候，却见门卫老姜从外边气喘吁吁地跑来：“老张，你俩不用去了，咱小区的路修好啦”。
“谁修的，什么时候修的”。望着老姜，老张不停地问道，他不相信自己跑了这么多天，竟被别人一夜之间修好了。
老姜抹着汗说道：“昨晚修的，是外地人工人给修的”。
“外地工人修的”，老张仍是不解，连忙拉着老姜的手问：“快说说，怎么回事”。
老姜继续说道：“就是每天晚上，在环城路上铺设管道的那些外地工人 ，他们经常把一些物料集中在我们小区门口，有时人手紧张了，还把一些重要的测量仪器，寄存在我们院里的那些人”。
“外地工人给咱小区修路”，老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俩人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没办成的事，人家会这么不吭不声地给修好了。
老姜说：“昨晚后半夜，我就被一阵紧急的敲门声惊醒，就见一个年轻的工头进来对我说：“大爷，工程完工，我们要走了，平常施工的时候，没少给你们添麻烦，谢谢你们啦，刚才收拾物料时，我看咱们的路，也坏了很长时间，老这么下去，不安全呀，所以，临走前，就顺便把它给修好了再走，你看，行吗……” 老姜眯缝着睡意朦胧地眼说：“行，行啊……”
随着工人们的一声呐喊，修路便开始了，掐钢筋的，刨路基的，搅灰拌料的，测量路面尺寸的，大伙儿齐拥而上，不大工夫，就把路给修好了。
听到此，三人都沉默了，谁也不再说话，老张的眼睛呢，好像还有些湿润了，随后，搀起腿脚不便的老李说道：“走，咱俩一块看看去…”
邱振江
2017年7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