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搞工艺美术的熟人,借着当时国家政策的东风挣了些钱,并且趁学术界乱象弄了个省级工艺美术大师的名头。名利双收了,同时收获的还有发言权。要发言总得有场合,此君就经常组织饭局。我有幸多次参加这样的饭局,无数次聆听他的教诲。
有一次他谈中医,说中医就是糊弄人的,那些中医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现代医学已经证明,中医是传统技艺中的糟粕,早就该废弃。那些误人性命的中医大师该枪毙!他的气愤之情溢于言表。你气愤你的,我只管喝酒。可他偏偏问我,卢老弟,你说我说得对不?我只好说,中医存在了几千年,自有存在的道理。况且,之前咱中国没有西医,全靠中医治病。他其实早有准备,立刻反驳说,中医说十肾九虚,而且有的人身体不好,中医常说是肾虚造成的。那我问你,西医摘除一只肾,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中医认为人肾虚了就不行,西医把肾摘除了还行,这是为什么?我对医学知识知之甚少,只得闭口不言。
有一次在饭局上有人谈起了京剧。省级大师说,京剧那么哼哼唧唧的,说是一门艺术。像这样的艺术有人喜欢吗?那些大剧院、京剧团要不是国家养着,仅靠卖票,早死八百回了。我看,凡是传统的东西,就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类似京剧这样曲高和寡的传统艺术,早该淘汰了。
还有一次在酒桌前刚刚坐定,大师问我最近看什么书。我回答正在看一本有关梁漱溟的传记。他立刻皱着眉头说,我就不明白了,平白无故地看什么书啊!书不是人写的吗?坐下来看书,哪有动起来做事有价值啊!?我从大学毕业开始,一本书都没看过,只专注于做事。所以,我可以创造财富,我可以是省级大师。
每个人对某件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是正常的。况且,大师的说辞似乎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该大师再找我吃饭,我就尽量推脱。比如最近一次有领导去考察他的工艺美术项目,他打电话让我去陪酒。我说我身体不舒服,吃饭不香。他说,哎呀!这简单,你赶紧找中医调理一下?我不是睡眠不好吗?看西医几十年了,不管用。没想到吃了三副中药,睡觉睡得呼呼的,你嫂不喊我,我都醒不过来。
时间不长,大师打电话来,说他组织了个京剧戏迷联谊会,邀请我参加。我说自己虽然喜欢京剧,但实在是唱不上来。从此之后,他经常给我的微信里推送他直着嗓子喊出的京剧《大雪飘》。
昨天他妻子打电话跟我说,你抽时间过来劝劝你哥吧,他除了看小说就是练京剧,把他的老本行扔得远远的。这不,这企业也不干了,嚷嚷着要停工呢。
从省级大师身上,我们看到,有些观点还是晚些发布为好,虽然我们的目标不是做什么“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