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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婚进行曲之这一次我可要自己找婆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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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不连贯的小故事)


这一次我可要自己找婆家

柴秀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总说,回家后,先给他沏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喝了,暖暖身子,就不会是这么个结果。或是先把他让到炕上,盖好被子,渐渐暖过来,再喝酒,就不会……我怎么就这样傻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才五十岁,好狠心,扔下我们娘儿倆,走了,连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

是冬至前三天,天气冷极了,飘着零星的雪花。丈夫李老师披着一身雪花,哆哆嗦嗦骑自行车回家。柴秀玲抿着嘴笑着给他扫干净身上的雪粒子,把他推上炕,递上热毛巾,让丈夫擦净脸,说:“给你端菜去,天儿冷,再炒个鸡蛋,喝几杯?”顺手将被子盖在丈夫脚上。

妻子又要炒鸡蛋,李老师说:“有个下酒菜就行了,鸡蛋不要炒了,省下来给他姥姥拿去,老人都八十多了。省下来给他姥姥吃。”在柴秀玲看来,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丈夫更懂事体贴人的了,他总是想在自己前边。一家人过日子花钱,柴米油盐茶,场面上支撑,全靠丈夫的工资,他是家里的财神爷,所以生活上要贴补他。

柴秀玲到里屋忙活,待她做好端上餐桌,眼前的情景把她吓懵了。

六钱小酒杯横躺在桌子上,酒水流了一桌,丈夫一只手伸向半空,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眼睛歪斜着,身子横躺在被子上,没有一点儿痛苦的迹象。他竟这么悄悄地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柴秀玲把手中的碟子一扔,扑上去,给他掐人中、弯胳膊捶腿,但他始终没有吭一声,柴秀玲扎着两手,魂不守舍的转了几个圈子,趴在丈夫身上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又大声喊他:“孩子他爹,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孩子他爹,你回来,你的学生等着你去上课,你走了,孩子们谁去上课,上哪里找这么好的老师啊……”

乡亲们听到哭声,急忙跑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听了柴秀玲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个发出惋惜的唏嘘声,不少人流下了同情的眼泪,纷纷伸出援助的手,帮助办理丧事。打电话叫回了上大学的儿子大刚,待办完了丧事,柴秀玲整个脱了形,原来性格温柔绵软的人,一夜间变成了傻呆呆的模样。

丈夫在时,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丈夫把一切事考虑得仔仔细细,甚至她出门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要替她考虑到,“穿那件浅一些的亮一些的,这一件穿上多像个老太婆,不好不好。”每次出门,他都这么细心为她设计,真是无微不至。她像幸福港湾里的一只小船,丈夫是舵,丈夫是风,风吹到那里就驶向那里,用不着自己动脑筋,现在把舵人没有了,今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转眼到了第二年清明,柳树梢头刚刚吐出半粒米大新芽,新坟阳面的小草悄悄拱出个似显不显的绿尖尖。坟头前,大刚和妈妈点着的冥纸,化做了死灰,风儿吹过,纸灰袅袅地飞卷着升腾,恋恋不舍地绕坟转了个圈子,拐了一个弯,向西慢慢旋转着飘移着。柴秀玲看来,这就像是丈夫的灵魂,和她们母子打了个招呼,说了声再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些,是柴秀玲内心的想法,她不敢和儿子说明了,怕在儿子刚刚平复的忧伤的心上再撒一把盐。她感觉,儿子是好儿子,只几个月,长大了,更懂事了,更体贴人了。想到这些,柴秀玲长期憋屈着的压抑的心,舒展了些,轻松了一些,暗暗劝着自己,尽快从忧郁的阴影中走出去,日子还要过下去,争取过得更好,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人嘲笑自己,要放宽心,要把蜷缩着的心,舒展开,挺直腰板,撑起这个家。因为她还要给儿子娶个漂亮的媳妇,她还要抱上孙子。

见妈妈低着头默默不语,大刚问:“妈,你怎么了?”柴秀玲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笑一笑:“妈,没事儿······”

月亮出来明光光,

小二姐窗前思她的郎,

新郎上城卖新布啊,

爬山涉水路漫长。

                                                                            

月亮出来明光光,

小二姐思郎好心伤。

郎君早已把家忘啊,

何必想他想断肠······

歌声从对面山脊飘过来,嘎声嘎气的,嘶哑中带着原始的野性,慢悠悠地在山谷间迂回婉转,便有了一种凄清的戏谑的韵味。大刚问:“那是谁呀,唱的挺好听。”柴秀玲说:“你拐子六爷爷呗,好听吗?我听不出来,阴阳怪气的。”

拐子六一个人过日子,也许是太孤单了。柴秀玲接着说,“他经常放着羊,唱个小曲儿什么的,听,他刚才唱的什么啊,酸不溜丢的。”母女朝对面山梁望去,果然是拐子六,一摇一晃的,从沟堑里爬上来,倒背着一杆花椒木做的羊铲,扯着个嗓子,伸长了脖子,还装成阿宝的样子,身后跟着一群大绵羊,也就二十几个。

柴秀玲知道,拐子六为老娘上过了坟,思念还没有散去,就唱起了歌,用这个方法,排遣忧愁。他本人也到一个需要有人孝敬照料的年岁了,可惜从他老娘过世后,就一人孤孤单单过日子。可惜啊,一个大好人,一辈子打光棍了。

母子二人走下山,各自想着心事。大刚以为,妈妈嘴上说的是拐子六伯伯孤单,她自己何尝不孤单呢?于是吞吞吐吐大着胆子说:“妈,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去上学,你一个人在家里也孤单啊,你再弄出个好歹来,有个灾,有个病什么的,谁来照顾你啊,比如给你请个医生啊什么的?”

柴秀玲听了儿子的话很感动,觉得丈夫没了,孩子长大了,真是苦难使人成熟,便说:“妈眼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结实着呢。”

“现在是好,可你也是五十好几了。我的意思是趁着身体好,早找一个伴儿吧。”

儿子的话音,畏畏缩缩的带着一些半开玩笑的试探成分,可话还没有说完,柴秀玲张大了一双细细弯弯的眼睛,羞红着脸,斥责道:“这是什么话?好啊,好儿子,你现在倒有心,,操心地为你妈找起老伴来了,你说的什么话啊,心思都用到那儿去了啊。”

“ 不,不,妈,儿子是真心为你好,你别往歪处想。”大刚急忙小心翼翼地解释,生怕把妈妈真的气坏了。

柴秀玲停下脚步,平复一下由于事情猝不及防、激烈跳动的心,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儿子,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似的,然后一跺脚说:“嘿,可怜你妈一片瞎心,你爸爸扔下我,不管了,你也这么挤兑我!”

说完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急得大刚蹲下身子,拍着妈妈的脊背安抚地说:“妈,只当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行了吧。”                                                                                                  

柴秀玲拧过身子,擤着鼻涕说:“你爸没了,我一个女人家,独撑门户,和原来有你爸爸不一样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知道吗?每天天刚黑,我就早早关上门,就是为落个清白,不给我儿子结婚做人,添个不好的条件,现在可好,我的儿子竟然为我张罗起老伴来了,你愿意,我明说,我不愿意,我还没完成任务,没给你娶上媳妇,娶上了,我还抱孙子呢。”

“从实际情况出发,妈,往长了看,你就知道儿子说的对了。”

“对个屁!人家孩子都是阻拦爹妈再婚,怕不管儿女了,怕外人说三道四,你可好,劝你妈妈再找个老头子,你傻啊。”柴秀玲不依不饶。

见劝不了妈妈,大刚说:“妈,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可要回学校了,下午我还要上课,你保重吧。这事以后再说。”说完登上公交车,又不放心地从车里走下来,走到妈妈跟前,小声说:“妈,你要找人,我的意见,千万不要找个老农民啊,听见了吗?”大刚说完上了车走了。

汽车载着过去的心爱的儿子,走了,儿大不由娘,现在的大刚和她好像成了冤家对头。

大刚认为,没有了父亲,妈妈说哭就哭,变得像个小孩子了,我都这么大了,成年了,我的话,怎么她一句都听不进呢?

柴秀玲却觉得,和这孩子之间有些隔膜,谈不拢。话说来,他是怕我找个老农民,将来给他经济上添麻烦吧,小兔崽子,真会打小九九,你那俩下子,我还猜不透,就算白吃了咸盐了,跟妈耍小心眼儿,你还嫩点儿。再说我还不到七老八十的,还能劳动,还能到附近的小厂子,比如果脯厂啊,石板厂啊,电子元件厂啊,打个工,挣个工钱,养活我自己,还有剩余,足够供孩子上大学。现在,我没有吃着你,喝着你,拖累着你。你就这么着安排你娘?你个混小子,亏你想得出这么一个损招儿,太不像话了。要是将来我老了,瘫在炕上,他还不把我扔到大街上去。

母子倆心理有了一堵墙

想来想去,柴秀玲猜测,从昨天儿子说话的语气,大概儿子听了闲话,看到拐子六上山放羊,怕自己和他中间出什么事,才说出了这么一通气人的话。


这种猜测一点也不错。事情的起因是金奶奶的多嘴多舌。

金奶奶是村上的著名人物。她的著名是多方面的因素促成的。上世纪七十八十年代,农村缺医少药,县里培养了一批赤脚医生,村上医生是个男的,女人生育时不愿请他去接生,村里又派金奶奶到县医院培训了半个月,从此她就成了村上唯一的接生员。那时的接生员不像现在,给个红包儿什么的,遇到大方的,出手一千两千的。那时,只是到孩子满月,送给几个鸡蛋二斤红糖什么的,就只挣个工分罢了 。但金奶奶很觉得自豪,今天女人生孩子都去了县医院,她早已退休,可她总是拍着胸脯,逢人就自我夸耀,村上三四十岁以下的,来到世上,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二是金奶奶有个嗜好,收集整理街谈巷议小道消息,她没有多少文化,电视剧看不太懂,看了好几集《西游记》,闹不清谁是猪八戒,谁是沙和尚,和人交流起来,往往张冠李戴,闹出好多笑话,于是很少看电视剧,还说那玩艺儿费眼费电费脑筋。她的业余爱好就只剩了听听村上的小道消息,作为消遣,作为娱乐,村中娘儿们总爱头发长见识短的站在一起说说东家长道道西家短的,金奶奶饶有兴趣地挤进人群,总想弄清楚他们是在说什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刨出个根儿问出个底儿,弄个水落石出,不肯收兵,然后逢人再去传播,老人以此为乐,乐此不疲。有人讨厌她说三道四,不愿把话说给她,可她总是恳求人告诉她,说告诉吧,我听明白了,就痛快了,不然心里别扭一天。

三年前儿子媳妇带上孙子到县城做买卖去了,剩下金奶奶看守家里的五大间卧砖到顶的新房,她家临街两间房子,原本是儿媳妇开超市的,扔下走了。金奶奶接了班,超市里货真价实。人家都说,你的超市迟早得火了。金奶奶说:“去,去,连本也回不来,没看见我牙急的都肿了吗。”老太太总埋怨儿子儿媳,一个农民家家的,不种地,到城里还有好果子吃?城里到处是金子?这么个大家,辛辛苦苦盖的房子扔给谁?交给我个老太太,他们还真放心。我是顾得了吹笛顾不了捏眼,还有好几亩地呢,谁种?

前天大刚放清明假回家,路过金奶奶的超市,买了一箱方便面,金奶奶拉住大刚仔细端详了足足三分钟,絮絮地说:“看这孩子出息了,当年还是我接的生,刚一落地时,才五斤半,谁会想到长成今天这么个大个子?给你爸爸上坟?”说得大刚不好意思羞得红了脸。“有出息,上了大学,不过,我告诉你,孩子,你妈还年轻,我看,不可能长期守寡,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哪像我们这样,活活守寡。要我说,用不了半年,你妈就可能改嫁。”

这老太婆真是多管闲事,作为长辈,这本应该憋在心里永远不说的话,她偏统统说出来,不说心里痒痒难受,说完,还左右看看,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怕外人听到。她说,柴秀玲和拐子六如何如何。大刚听了,当然不相信,也不好意思再听下去,他替妈妈害羞,便疑疑惑惑地否认说:“不至于吧,我爸爸这才走了几个月啊,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那感情深着啊,再说,我妈也不是那种人啊。”

“孩子,现在的情况与从前不同了,年轻人思想都活泛了,谁还说感情啊,更不用说遵从过去的老黄历?什么一女不嫁二夫,什么三从四德呀,现在是新时代了。你没听说,张村有个年轻寡妇,丈夫才死了一个月,就每天晚上钻在被子里,用手机上什么什么——人人网,不到几天,就找了一个——那叫—那叫,对了,网上情人,真会取名字,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很投机,没几个月,男的找来,两人就结婚了。还有······”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把大刚说得心里没了底,心理说,真像她说得那样吗?妈妈不是这样的呀。

看来金奶奶年纪大了,碎嘴子,真能把圆的说成扁的,把扁的说成方的。

可是有的话,听了,让人难免心生疑窦。大刚听了金奶奶说妈妈和放羊的拐子六伯伯过去的一些不清不楚的事体,大刚觉得很伤自尊。过去。父亲在世时,全村人都羡慕他们一家,父亲在外工作,月月有工资,母亲在家种地,一家人的生活多美满,真像一盆火,红红火火的,自己又考上大学了,更是锦上添花。

天有不测风云,现在父亲走了,事情发生了巨大变化。家庭有变故也不怕,谁家没个沟沟坎坎,过日子不会总是开顺风船。再说很快,自己就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家庭的生活,还会一天天向好的方面变化,儿子担负赡养妈妈的事,那还不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吗?可又节外生枝,出了一个拐子六与妈妈的再婚问题。大刚不想听风就是雨,可谁又能保证这不会变成事实。

再说柴秀玲上完坟回到家中,只剩孤零零一个人,想想大刚说的气人的话,便一头扑到床上,簌簌落下眼泪来,儿子平时很少回家,回来了,又由于母子不愉快的事,早早回了学校,这孩子。尽管几个月以来,她自己尽量节约开支,不能因为丈夫没了,短缺儿子的生活费用,儿子怎么就这样不体谅反而嫌弃自己了呢!我是他的亲娘啊。生活啊,怎么这么多坎儿。

儿子的这些奇怪的说法,是从那里来的呢?平时她很谨慎呐,总是小小心心地过日子,丈夫没了,还不到半年,就有了这么多流言,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自己了······

柴秀玲突然想到,今年一开春,为了把自家责任田上的玉米秸子弄干净,春暖花开好找人耕地,请拐子六帮过忙。也许这就是人们说三道四的起因。

拐子六养着一匹大青骡子,一辆胶皮轱辘板车,人老了,一切都赶不上年轻人了,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也改变不了。他喜欢牲畜,大骡子大马,觉得这比慢慢腾腾的老黄牛好使用,眼下,村上人种地,拉庄稼,都用上小三马了,他玩不了那玩意,不是买不起,怕那玩意儿贼,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危险,就一直用牲畜拉车,运庄稼。柴秀玲家本来有三马,都是丈夫开,她不会,就借用了别人家的。拐子六很高兴,光着个脑袋,赶着大青骡子车,吆吆喝喝风风光光地摇着红缨鞭子,跑得飞快,每一车都装得小山似的,累得他和骡子浑身都淌出了大汗,惹得乡邻们远远的跑来看热闹。柴秀玲心里说,这个老实人,真是个二百五,干起活来不要命。一天干不完,还有第二天呢。

中午,柴秀玲管饭,拐子六不好意思,他认为,这么点小活儿,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说:“回家吃吧,还要喂牲口呢。”“骡子,我就不管吃的了,你,我可要管,要不人家会说我白使人,图便宜,欺负老实人,老话说,皇帝还不白使人呢。”

午饭后,拐子六眯着一双老花眼,仔细打量墙上挂的大刚父亲的遗像,这位乡村教师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目光严肃地注视着他,矜持自信踌躇满志很有学问的样子,让他不禁唏嘘感慨,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尊重,一种惋惜,十分同情地自言自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了一圈,秀玲,你和我一样一样的了,孤孤单单的,这真是世事难料,人的一生朝哪儿走,谁能说得清呢。”

柴秀玲听他说了这一番话,感觉出这话像是憋屈在他心里好久了,看样子,现在说出来,心里才好像轻松了许多。

就是这句体贴的话,把柴秀玲枯井一样冷寂的心,又点燃起一蓬火,重新燃烧起来。

柴秀玲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笑得拐子六这个老实人不知所措,挠着头顶,猜对方为什么笑。柴秀玲看了,笑得更厉害了,说:“当年你不是娶过一个小媳妇吗,你为什么又放走了她,要不,你也是儿孙满堂了。”

几十年以前,拐子六有个表哥,山那边的,捎信来说,他娶了一个南方小媳妇,还剩一个,很漂亮,就是年纪小,只要拐子六有意,就给送来。过了一天,拐子六还在犹豫,表哥果然送来了,十八九的样子,张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汪着眼泪,衣服倒很花哨。

柴秀玲说到这里,拐子六不好意思起来,说:“你不要埋汰我了……我可是……”柴秀玲笑了,多有意思,这老实人一紧张,就结结巴巴,他以为和别人一样,柴秀玲会问他,是不是和那个小媳妇睡了,柴秀玲猜到了他这个想法,就不由捂着嘴,不怀好意的嘎笑起来。  

拐子六急忙解释,说:“没有,没有。”

柴秀玲笑着逼问:“没有什么呀?”

“那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学教师呢,放了暑假,和同事到省城玩耍,碰上一个熟人,说是要到首都做工,可以带她们去逛逛京城,不用她们出路费,结果两个人上了当,被卖到河北来。到我家时,小媳妇给我跪下了,说,好大哥,你救救我吧。那个老乡说到晚上十点就来接我们,还说,你们见村南方向手电筒光一闪一闪的,那就是他雇用的汽车来了,叫我们飞快跑去,只要上了汽车,就逃了命了,就可以回家,约定时间在晚上十点钟,可他们并没有来,我们才知道上当了,受骗了。小姑娘跪在我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是不起身,又从袜子里,拿出二百元,哭着说,大哥,这是我们在火车上藏起来的钱,其它的人手中的钱,都被他们搜走了,这是我到厕所临时藏起来的,我把钱都交给你,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你要放了我,我来生当牛做马,也报答你。说了一大堆好话,我六儿天性就心软,见不得人哭。小姑娘一哭,我就心软了,答应了,又从柜子里拿出仅有的三百元,给她添上,第二天送她上了回家的火车。这事过了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我这么做,永远觉得不错,对得起人,心里不亏。再说,都是人生父母养,如果是自己的亲妹妹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不心痛?人家那么好看的大姑娘……”

有些事柴秀玲知道,没想到六子哥竟能说出这么一大堆话,他平时并不爱说话,人蔫蔫的,原来,老实人心里隐藏着这么一个广阔的天地哩。

两个人沉默,沉默着。

……

金奶奶看见了那天拐子六与大刚妈拉玉米秸子情景,亲亲密密的样子,勾起了心中那遥远的模糊记忆。一个新奇有趣的想法产生了,这里边包含对大刚爸爸的敬重和怀念成分,也有对大刚的疼爱和负责,金奶奶觉得这些事,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告诉柴大刚,让这孩子趋利避害,在他看来,拐子六和柴秀玲结合不恰当,她得告诉大刚加以阻拦,并不觉得这是狗咬耗子。

但是,母亲年轻时发生的故事,大刚怎么会知道呢。                                                                  

                                                                                              

那是一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理想年代,崇尚英雄,争当模范的年代,公社的人们学大寨,为了改变贫穷面貌,县县要有工程,村村大搞水利,几辈子都想做没动手做的事开始做了。人们穷怕了,饿怕了,人们要改变家乡面貌了。我们星月山下,就设计了一项工程,从万丈崖半空中横凿一条水渠,引山后的清水上山,流过这条渠,浇灌山前的几千亩梯田,让干旱的光秃秃的山坡,变成绿荫覆盖的花果山,多么美妙的蓝图!

那时,金奶奶们还正年轻,上山为青壮年们做饭。柴秀玲二十啷当岁,走路风风火火的,黑红的圆脸,梳两条油黑粗壮的大辫子,扎两只花蝴蝶,浑身都是力气,被选为铁姑娘队的队长。

拐子六是开山凿石打眼的青年突击队队长,粗壮的像一座黑铁塔,威风气派,说话很冲,嗡嗡的,掷地有声,似乎一拳头下去,能把高山戳个大窟窿。

那些物质贫乏的年代里,不知男女青年们是从哪里来的劲头和意志,好像只要上级一声号令,就能让高山让步,能让河水倒流。

红旗猎猎,歌声如潮。铁姑娘们掌铁钎,双手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这些本该拿绣花针的手啊。小伙子们更不示弱了,大铁锤抡飞了。男女双双对对合作,一个掌钎,一个抡锤,任务是每天在坚硬的花岗岩上,凿个两三米深的炮眼,装上火药,再砸实,太阳落山的时候点着炮,整个山谷沸腾了,“轰隆隆”的炮声响起来,那气势,山摇地动,振奋鼓舞人心。

柴秀玲和拐子六他们腰缠大绳子,悬吊在悬崖上,远远望见了像一只只雄鹰在飞,像灵活的猿猴在攀爬。

就是那个时候柴秀玲他们互相爱上了。水渠工程结束时,公社表扬劳动模范,他们双双受到了表彰,一起站在高高的主席台子上,胸前佩戴大红花,脸上放着异彩,腼腆地不好意思地和领导握手。

这一年起,柴秀玲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拐子六,觉得自己嫁给这么一个硬气的人放心。今后一生就有了依靠,当时人们思想很纯真,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年大年初三晚上,村里放映电影《火红的年代》,放映前,大喇叭里放出了一段旧的戏曲,在当时,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是很不合适宜的,当时人们天天听的看的都是革命样板戏,这个放映员好大胆,竟然放了一段评剧《刘巧儿》,新凤霞唱的:

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

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能嫁他,

我的爹爹在区上已经把婚退呀,

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

上一次劳模会上我爱上人一个,

他的名字叫赵振华······

人们听了,觉得新鲜过瘾刺激。柴秀玲无心看电影,刘巧儿的火热泼辣奔放的唱腔鼓舞了她,她大胆地偷偷把六子哥邀到柳塘的芦苇丛边,拐子六有些不情愿,说:“好好的电影不看,到这儿来干什么?”柴秀英哧哧地笑着说:“六子哥,白天我见到芦苇中藏了一只大鸟儿,你帮我捉住它。”“在哪儿?在哪儿?”老实人来了兴趣,信以为真,“在那儿?”柴秀玲笑了,她很喜欢六子的实诚,说:“这比看电影有意思,六子哥,咱们以后在一起过日子行吗?”后半句声音低低的,边说边看六子的脸色。拐子六迟疑了一下,又后退几步,仔仔细细打量柴秀玲的眼睛,他看不出眼睛里的火辣辣的情感,他总认为自己听错了。

蓝蓝的空中,一丝白云飘过,月儿从云中浮出,静静的光,洒在地上,洒在柴秀玲的明净秀美的脸上。但是拐子六以为这是对方拿自己开玩笑,想一想说:“你是说我?”“可不是你,这里又没有第二个人。”柴秀玲嗔怪地拿眼责备他,扭动着身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拿我耍笑,你这么漂亮,我家多穷啊,还有个红眼的老娘,别人不说,你妈就不会同意。”“我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柴秀玲认真地说。拐子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秀玲,你看得起我,我谢谢你,可也得看看我的条件啊,好好考虑一下吧。”“六子哥,我不配你吧。”柴秀玲眼里满含泪水,扭头跑了,她用了多大勇气啊,落了这么一个结果,六子真伤了姑娘的心。拐子六呢,儍愣愣地站在那里,醒不过味儿来。这个木讷的老实人。

拐子六回到家和老娘一学说这事,娘眨着一双红眼说:“你个傻小子,哪有你这样的,姑娘找上门来,你……”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第二天,六子妈托金奶奶去说媒,金奶奶笑了,说:“巧了,昨儿个,咱们村的李老师他娘也来求我,你们两家都看上了一个人,秀玲,我也喜欢这姑娘,这可让我犯了难,依我看,你家不如李老师家条件好。”拐子六的娘一听这话,急了,说:“一家女儿百家求,不新鲜,你多为我们六子说说好话,人家姑娘还亲自找到过我家六子呢,姑娘没意见,就看姑娘妈的意见了。”说完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五个鸡蛋,小心放到桌子上。金奶奶见了,笑嘻嘻地说:“见外了,要是这样,我试试,没有把握啊。”

事情恰恰向相反方向发展了,尽管柴秀玲同意,但又不敢说出来,她妈说:“老师家常年挣工分,不管刮风下雨都有分,又有三间土坯房,拐子六家,小伙子不错,长得挑个拿的出手去,话又说回来,长得好不顶吃不顶穿,家中只有两间土坯房,那么窄狭,住不下两代人啊,再说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还有个红眼妈,过几年,红眼婆婆还不瞎了,不行不行,姑娘同意我不同意。”金奶奶把话与拐子六妈妈一说,六子妈拉住六子又哭又闹:“你个傻孩子,你就不行让我省省心,多好的机会,多好的姑娘。”

秋后,老师和柴秀玲结婚了。两人佩戴着大红花,推着一辆崭新飞鸽自行车,红着脸从人群中穿过,一群小学生追着要糖吃,柴秀玲弯着腰一人一块的发,到了拐子六门口,他妈乒乒把门关上,门摔得山响,到了屋里檑着儿子的胸膛,哭着说:“多好的姑娘,你个傻小子,后悔吧,一辈子。”哭完,扑倒炕上呜呜地哭个没完没了。拐子六躺在炕上一天没吃没喝,后来对娘说:“天下好姑娘有的是,不愁,不愁。”


这就是金奶奶知道的拐子六和柴秀玲之间的故事。二人就像互相寻找的人,你找我,我找你,二人都找错了方向,总是碰不了头。过了许多年,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找人的过程,这层窗户纸,非有人捅破呀。

这年夏天一个雨后的早晨,柴秀玲做早饭,一下台阶,滑倒了,再起身,右腿不好使了,疼痛难忍,急忙打手机叫来医生,才知道骨头折了,只好叫回儿子大刚,伺候输液正骨。几个月后,柴秀玲才明白儿子劝她再婚是对的。

大刚说:“妈,儿子劝你,是为你好,明白了吧。儿女们在外工作,整天忙忙碌碌,没有时间照顾老人了。现在情况和过去不一样了。”柴秀玲心里虽然觉得别扭,也只好诺诺称是,自己的情况明摆着呢。

柴秀玲腿痊愈后,退休教师张志坤拜托金奶奶来向她求婚。这人和大刚父亲是同行,原来两家就走动地很热络。金奶奶先找儿子大刚试探,大刚说:“张老师人缘好,待人热情,你看,他老婆,卧病在床五六年,他照顾得多耐心,多周到,做饭洗衣,端屎倒尿不嫌脏,心眼好,听说张老师还是特级教师呢,全县闻名。现在有的人,倆眼只看见钱,谁还像他这样,看重感情啊。”金奶奶把这话转告柴秀玲,秀玲想,张老师的情况,符合儿子的口味和条件,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嫁了他,在他们说来,就像进了蜜罐了。金奶奶在旁边一股劲撺掇:“秀玲,不是我说你,你们都奔五六十的人了,总得讲实际吧,都快半截入土了,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找个老实巴交的过日子就行了,还考虑很多,还等,等到什么时候,你看,张老师就一个女儿,早出嫁了,你们结婚后,没有人干涉了。多好!我见的多了,不少老年人再婚,孩子一再阻拦,为老人要好多好多条件,弄得老人前怕狼后怕虎的,结果不欢而散,其实老人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愿意找个伴儿,就下不了决心。秀玲,你掂量掂量,看看再婚好,自己孤孤零零过日子好。想好了告诉我,张老师等我的信儿呢。”

是的,人步入老年,是要讲究实际,再婚就是为了安度晚年,少年夫妻老来伴吗。柴秀玲禁不住别人几句好话,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抹着眼泪答应了,她哭,总觉得这么快就嫁人,对不起亡人,她和大刚爸爸,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从没有红过脸,爱他没爱够。现在天各一方,又要出一家,进一家,嗐,人哪,怎么说呢。

柴秀玲扭扭捏捏同意了这门亲事,有些勉强,金奶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急忙迈开一双大脚,跑去告诉张志坤,边走边想,柴秀玲第一次结婚我牵的线,结果半路发生了意外,丈夫早早走了,这一次再婚,半路出现意外呢?嗨,我个老婆子,又不是成心祸害他们,我这么费心费力,还不是为了他们晚年过上幸福日子啊。女人再婚,自古就有的是。

二人迅速结婚了,大刚叫伯伯,张老师的女儿叫柴秀玲阿姨。到饭馆吃了一顿饭就算完成了这桩喜事。双方高高兴兴,儿女也高高兴兴。众人都夸金奶奶办了一件大好事。

只有拐子六一旁冷冷地看着,心里不舒服,但一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婚事说三道四呢。

                                                                                

转眼到了秋天,是柴秀玲和张志坤老师结婚后第一个秋天。两家都有几亩责任田,心情好了,二人投入的劳动又多,种地格外用心,施了不少肥,一根小草也不让长出来,花生玉米都大丰收了,两人起早贪黑忙秋收,累是累些,心里愉快。柴秀玲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地里的粗大玉米棒子,高兴极了,不用再求拐子六的骡子车帮忙了,张老师会开三马,他们二人一车一车往家拉,金黄金黄的玉米铺满了房顶,雪白的花生晒干了,装满一麻袋一麻袋的,堆的小山似的,丰收了,丰收了。

重阳节,满山遍野草黄了,叶红了,河边的柳树叶子舞动着金黄色,庄稼也快收割完了。这天两人去地里刨山药,清晨天儿有些冷了,柴秀玲把一筐筐山药装到车里去,一趟又一趟,她的腰有些酸疼,但她舍不得休息,收完自己家的,还要收张老师家的,她舍不得休息,装满最后一筐,背起猛一起身,没有起来,又一努力,还是没起来。这时,她觉得头轰地一下懵了,很快这种无力的感觉传导到半个身子,她怎么无力了呢,她向张志坤招手,张老师跑过来问:“怎么了?”“我,我,半个身子坏了,没有劲头,我要给你添麻烦了。”柴秀玲有气无力地说完,眼泪扑簌簌从两颊流下来,软绵绵地扑到张老师身上,抓住他,像水中挣扎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哭声并不大,但很揪人心的。

她半身不遂了,瘫痪了!

紧急抢救,总算保住了性命,从此她要在病床或轮椅上度过后半生了。柴秀玲对张老师说:“我给你找麻烦了。你找你女儿吧,我对你只能是累赘,前边你的妻子你就够累了,又遇上我病了,咱们离婚吧,我不埋怨你。”“这是什么话,是人能这么做吗?”张志坤深情地说,“你也不愿意变成这样啊。”儿子大刚说:“妈妈,亏了有伯伯照顾你,不然,没有这样一个人,我们怎么能去上班啊。”话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拿出五千块钱,交给伯伯,一个大小伙子
含着眼泪说,“伯伯,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亲爸爸,不,比亲爸爸还要亲。”“孩子,起来起来,咱们不兴行这么大礼,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钱,有我的工资呢,从今后,你们多回几次家,帮我照顾好你妈妈,就行了。”张老师也很感动,急忙拉起大刚。

张老师的女儿不高兴,以为就是她爸爸倒霉,亲妈刚刚埋葬,来了一个,又病了,还是半身不遂,刚送走一个,又要伺候这个,你图什么呀?再说,不娶她,爸爸的退休金还不都是我的花,这可好,伺候一个大病人,还要供她花钱,买药,吃药,喂饭,端屎,端尿,老了老了,却当了老保姆,要人伺候了,还要加这么些麻烦事,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只是存在女儿心里的话,她不敢说给爸爸听,更不能公开说出来。

大刚说:“下半年,我就能买上汽车了,到那时,我要带上我妈,伯伯,不,应该叫爸爸,到外面去旅游,让你们晚年过上幸福生活,风光风光,开开眼。”听了这话,柴秀玲和张老师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笑得很勉强,好像应付差事,无奈的笑一笑。其实,他们老了,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老了,在家慢慢熬时光吧,对他们来说,已是风烛残年,过一天少一天了。

大刚说到做到,第二年,果然带上他们去旅行,先去著名风景区百里峡。

下了车,柴秀玲坐上轮椅,张志坤推着,大刚去买票。

柴秀玲望去,远山起起伏伏,只显一带淡淡的墨色,近处一列山峰奇形怪状,有的一枝独秀,像仙女伸展懒腰,有的高耸入云,岩壁怪松倒挂,有的像个光葫芦头,一根草也不长,有的峰顶郁郁葱葱,长满齐刷刷矮松……更令人叫绝的是,旅游局花巨资,在一座山峰的半空修了一条玻璃栈道,供游人攀登赏景。只这一个景点,就吸引了不少游客来做新的体验。停车场都快没有位置了,游人的喧闹声、汽车喇叭声、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一只长尾巴灰喜鹊落在挂满红通通果实的柿子树枝上,歪着头东瞧瞧西望望,闹不清这么多人是来干什么,它的丈夫飞来,喳喳地叫了一阵子,交流了情况,才惊讶地叫着飞走了。

张志坤说:“你自己呆一会儿,千万不要动,我去趟厕所,很快就回来。”

柴秀玲点点头,看了一下近旁的景致,这里好像来过,想一想,啊,对了,这里就是他们当年在悬崖的半空中开凿水渠的峡谷,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变样,只是比原来更野性,野草树木荒莽了些,这就更增加了亲切感。她打开随身携带的“随身听”,放开声音,新凤霞的火辣辣唱腔在山谷间飘荡开来:

巧儿我自幼儿许配赵家,

我和柱儿不认识我怎能嫁他,

我的爹在区上已经把婚退呀,

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

劳模会上我爱上人一个,

她的名字叫赵振华······

轮椅的闸不知怎么放开了,轮椅顺着斜坡往下滑去。柴秀玲的头一下子晕起来,她觉得全身飘扬起来,是在驾云吗,模模糊糊觉得大刚的爸爸,在向她微笑着招手,说老伴你到哪里去了,不管我了?一会儿又遇到拐子六了,他们在百丈峡正开山凿石,红旗飘飘,炮声阵阵。金奶奶还在和她开玩笑······轮椅就要滑到一个土堑边了,下边就是万丈悬崖,张老师回来,见状疯了一样冲去,幸亏一个好心的大哥伸手拦住了车子,才免除了一次意外事故。可是张老师到跟前时,发现妻子柴秀玲没有气息了,却一脸喜色。大刚跑回来,趴在妈妈身上哭得泪人一样,已经作了人父的大刚,怎么也想不到妈妈的生命,会这么短暂。

按照婚前约定,柴秀玲和原来的丈夫大刚爸爸李老师合葬,大刚捧着妈妈的骨灰盒下葬那一天,恰好是她再婚一百天。

人们发现每年清明节,坟墓前供桌上,总有人供上一只头号大苹果,苹果上有一个大大的福字。有人猜测,是拐子六放的吧。谁知道呢?

                                        2017-1-8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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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发稿者通报一下“可以单独给我”韩锦堂老师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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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真够曲折的啊!语言简练,情节动人,把一个女人坎坷的一生描绘的有声有色。让我们这些年纪轻轻不好好写作的人惭愧呀!向韩老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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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了。非常钦佩韩老师的坚韧毅力和创作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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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师好!又见你的作品。
故事生动曲折,人间冷暖自知,情感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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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故事,有看点,学习了韩老师的创作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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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又见韩老师新作,为您点赞!再次给您拜个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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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韩锦堂长女,向关心父亲的老师和朋友们通报:父亲的身体好好坏坏,庆幸的是还在坚持且近两年没有进医院,眼睛目前写东西很困难,正在寻机治疗,眼疾带来的最大痛苦是影响了写作。在此替父亲谢过各位师友的关注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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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楼卢国章的帖子

我是韩锦堂长女,向关心父亲的老师和朋友们通报:父亲的身体好好坏坏,庆幸的是还在坚持且近两年没有进医院,眼睛目前写东西很困难,正在寻机治疗,眼疾带来的最大痛苦是影响了写作。在此替父亲谢过各位师友的关注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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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楼勾仲田的帖子

我是韩锦堂长女,向关心父亲的老师和朋友们通报:父亲的身体好好坏坏,庆幸的是还在坚持且近两年没有进医院,眼睛目前写东西很困难,正在寻机治疗,眼疾带来的最大痛苦是影响了写作。在此替父亲谢过各位师友的关注和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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