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板儿咖
作者邓文学
我进了粘板车间，已经来了四个人了。马术兰、王学娟、阿霜、老冀媳妇菲菲，车间里很静，只听见条子碰击模板上的声音，还有端着模板移动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壁纸刀划在条子缝隙发出的声音。马术兰别看长得很单薄，但粘起板来并不逊色，她快速地选板儿，边抹胶边往模板上放条子，两块儿粘好后，端起模板几乎是一溜小跑地放下，然后跑回来，快速地从脚下拿起一块空的模板继续选板继续粘。老实说她们仨来得比较早，菲菲是粘不快的，一天也就两百多块板儿。来得早，走得晚，有时候老冀回家吃完了晚饭，她才顶着星星回家，可即便是这样也快不到哪去？王学娟粘的不慢，可就是家里事儿多，一个月下来，上二十天就不错了。除了菲菲，她们都想超过郝英英，可一个月下来，总没人家多。所以今年可能暗下了决心，非得较较劲不可。何况现在又不种地，时间变长，只能起早贪黑的从时间上找了，俗话说慢鸟先飞早入林嘛。我边刻边看她们，她们似乎也在互相比，你粘一板，我也粘一板。
姬宝丽来的时候，三人面前的小山儿，已经下去了一个大坑。她脸色一暗，连忙换工作服，这次没顾上戴耳机，带上手套，“当当当”刻了起来。她刻得快，端起满满一皮槽，迅速地倒在马术兰的工作台上，返回来，又刻了一皮槽，又放在马术兰的工作台上。这一车，共十一皮槽，全放在马术兰那儿。小山又起来了！然后她推起车去装料，她装料比我迅速，我一般都是十分钟左右。她也就是五六分钟，这生不了这气，人家手头快！推了进来，又开始给王学娟刻了起来。
这时候郝英英听着耳机来了，也不和人打招呼，直奔她的新工作台。那里的条子都快够着顶上的灯了。和术强晚上给她刻了一天的，因为白天我们要用刻板机，所以和术强和张爽一人一台，他们俩都不慢，给一个人刻，也用不了多久，有六大车也就够了。这两大车一般粘板的，像菲菲，还有薛冬梅也就够了。因为薛冬梅来的晚，还得照顾她娘家妈妈。六大车堆在郝英英的工作台，就相当于珠穆朗玛峰了。我们刻一大车需要五十分钟，也就是说郝英英比她们晚来一个小时。
姬宝丽刻完王雪娟的一车，薛冬梅和张爽同时进了车间。薛冬梅有些不好意思，说话还是那么大声：“唉呀，这回让你们拉飞了我啦！你们等等我好不好？来这么早？”阿霜把铲子一扔：“等就等！和我去趟一号。”薛冬梅说：“你都粘了一万块儿了，我这一块没粘，就去那儿，让人该说了，懒驴上磨屎尿多！”阿霜说：“粘多粘少，不在这一会儿。”薛冬梅说：“拉倒吧，我还是粘吧！哈哈哈哈”
张爽带了三个人，俩女的一个男的。张爽说：“咱们队伍又扩大了。”一指其中一个小个子女人。这个女的岁数不大，一双大眼，衣着朴素，梳着俩小辫儿。张爽说：“她是赵天香，是沈和霜的大嫂”阿霜说：“以后请大家多关照！”我说：“阿霜，怎么你大嫂看着比你小呢？”阿霜走过来捶了我一下：“就你话多，我长得老，人家嫩行了吧？”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张爽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女的，说：“她是郭红玲，老舅你供着她，姬宝丽你供赵天香。这个你们都认识去年冬天来过，李阳。”菲菲打趣地说：“死李阳，装大头，怎么不和你妗子们打招呼呢？”薛冬梅喊道：“对，李阳他妈是咱们村的，这一屋子都叫妗子。”李阳说：“阿菲就不是”菲菲说：“什么阿菲，该叫表嫂叫表嫂，侬个摸大摸小。”李阳上去一把抱住菲菲，顺手就乱摸，边摸边说：“那我就来个摸大摸小！”张爽把脸一沉指着李阳：“要闹出去闹去！李阳我告诉你，我可有你媳妇微信，再犯老毛病，给你拍下来发给她。”李阳这才住了手，还在菲菲屁股上拍了一把掌：“真有弹性啊！”菲菲顺势踢了李阳一脚：“死李阳，弹侬个大狗头！”李阳不屑地说：“你有这个踢人的劲儿，跟我开个房多好？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张爽说：“你就是个嘴把式，你媳妇一来你就蔫了，走吧，出去剌锯去吧。”李阳一边往外走，边回头对菲菲说：“阿菲等着我，我剌完了带你上城里搓去，咱不要老冀啊！”菲菲红着脸说：“滚吧侬！”李阳说：“现在就滚？你急什么呀？等会到床上再滚！”张爽说：“你当着你这一屋子妗子也不嫌个害臊。出去吧。”张爽话音刚落，老冀拿着几块石料进来了，李阳说：“老冀，瞧你把菲菲养得真肉头啊！”老冀脸一红说：“你就练吧，，练好了你是个背筐拒【易县话筐上面弯的部分】练不好你是个辘轳把！”张爽说：“你看人家这话你听不出是骂你呐，还是夸你呢。”李阳说：“不闹喽，干活去喽！”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粘板车间，我该装石料了，也推着车跟了出来。
远远地看见邓义刚拿着个小紫砂壶喝水，旁边站着他媳妇。我这个侄子也娶了南方媳妇，我这个侄媳妇，今天穿了个肉色的打底裤，小皮裙子，披散着长头发，红红的嘴。李阳冲着张爽说：“你看你看，我亲家母来了！”张爽说：“哪来的亲家母啊？”李阳说：“我是邓义刚闺女的干爹！”张爽说：“干亲烂爪子的，也不是什么好爹！”李阳上去冲着邓义刚媳妇打趣地说：“我说母啊，你穿成这样就来了。你这俩大白腿晃的我，都没法干活了！”
义刚媳妇乜斜着眼对李阳说：“我来了你还干活？”李阳说：“我不干活，拿什么开房去啊？”义刚媳妇把嘴一撇：“你开个屁房，嘴把式！”李阳说：“是不是又来预支我亲家的工资？”“才不是呢？给我老公送壶水，他忘拿了。”李阳：“母啊，送水不管用，得送枸杞！我们亲家晚上忙你，白天哪有劲头剌石头啊？走路都打晃了！虚啊！”“就你屁话多！走了。”“我用我豪车送你吧？”“破摩托没劲！”“有劲，我在前面骑，你在后面搂着我。”“你想得美！我有电动车。”“你中午做饭，请请我！”“好，我做饭，你拿钱吧！”“你个皮笊篱不漏汤，等我剌完石头给你啊！”“现挣钱啊？”“兜里比脸都干净了！不挣连摩托车加油都没喽！”“你就哭穷吧你！走了。”“走吧，你个败家娘们。”“瞎说八道的你！”说完骑上她那辆漂亮的电动车出了厂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