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山
它盘踞在村的北边,是一座不大也不小的丘陵,可村民竟不称它丘陵,祖祖辈辈都光它叫小北山。
实话说,称呼它小北山,它真觉得有些羞涩,因为它上无悬崖峭壁,下又无巨石林立,干嘛就够得上山的职称了。它认为,称山,行呗行,得在“北”和“山”两字之间,再夹上一个“土”字,叫它“小北土山”就无可争议了。
小北山,确实是个土山,从地表上的覆着物——荒草、荆棘、植针、和杂树薄子判断,不但土层厚,而且土质还肥沃得很。
明朝时期,村公所奉官府命令,安置了来自山西大槐树底下的十对青年男女。村长在村民大会上唱道,今后他们就是咱们村的人了,谁都不准欺负他们,他们享有与村民一样的权利和义务,要有房住,有饭吃,有地种。村长倡议,每家都要献出一分的一等好地给他们种,问人们同意不?人们沉默不语,愣了会儿,还是无人争先表态,村长就妥协地说,没一等地的,出中等的也行,反正不能给次地。人们依旧沉默不语,不知道人们在想什么,反正村长的脑子一会儿都没闲着,他在考虑什么,别人猜不透,只见他围着讲台转了几圈,然后突然把胳膊一挥:开发小北山!
他话音刚落,紧接着“赞成”的口号和暴烈地掌声,响成了一片,几乎快要把整个会场给抬起来。
一年后,村长站在小北山上,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搭着凉棚,环视山下四周营造的梯田。丈量地的计算师跑过来,报告了精准的数目字,总共三百一十五亩。村长郑重地说,这下还害怕这十对青年男女没饭吃吗?他平时不爱有笑摸样的脸上,立刻就老爷儿(太阳)打西出来了,暴露了他内心充满了的幸福。
小北山的山,小北山的地,几百年来,世世代代,它为村里人的祖祖辈辈,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代代村人的汗水洒在了山上。小北山是代代村人的命根子。
01年的某月某日,一个戴墨镜的人,走进了村委会,跟村长说了一会儿话,就邀请村长去饭店喝酒,村长巴眨巴眨眼,摇头谢绝,墨镜没强求就走了。过了一阵子,墨镜又来了,这次来,没上村委会去,小轿车直接开进了村长的家,待到快上午了的时候,墨镜的车才缓慢地驶出来。
第二年开春,墨镜带来了一群人,还拉来了一车营养杯栽种着的侧柏小苗,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小北山。他们在小北山上做开了文章,挖坑的挖坑,栽苗的栽苗,几十号人,在小北山上,整整折腾了两个半月,才把人撤退。墨镜逢人就就讲,见人就说,植树造林,让荒山变成金山银山,这是中央的号召,谁都不能反对知道不?
三年后,墨镜栽种的小侧柏,长了两米多高,黑黝黝绿得好好喜人,充分考验了小北山土质的品级,是金子不怕火炼,凡来此游玩者,无不伸出大拇指赞扬一番。
一天,墨镜领来了两个人,一个罗圈腿和一个黑胖子,在小北山上转悠了半天,不知道他们是来玩儿,还是要搞什么名堂。临别,墨镜说,我看就这么着吧!罗圈腿返问,我就讨厌不说整话,说半句话,就这么着吧,你这是话呀?怎么着哇?是成是吹,干巴利索脆,甭嘴噙着骨头露着刺好不好?墨镜答,我得跟我内掌柜通报一下,这老大事,我可不能专主;这么着吧,明儿黑价,黑红两道子给你们准信好不好?
第二天,果然墨镜没有失言,天刚一撒黑儿,罗圈腿和黑胖子,就被墨镜约到了德顺斋。晚上十来点钟,他仨才窄窄歪歪地出来,看样子,今晚他们是酒逢了知己。
几天后,人们纳闷,怎么小北山满坡两人多高的测柏全没了,都弄到哪去了?人们不敢问村长,村长脾气暴,都怕他翻脸打人,打了你白挨,告你就告不下来,他上头有人。老百姓问老百姓,问谁谁都摇头,不就小声偷着说,爱几几,反正卖了钱,也不给你,也不给我!
一年后,千万年来的小北山变成了平地。又一年后,平地又变成了两房檐深的大深坑。这下人们急了,千百年来人们心爱的小北山,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人们气不忿,想打破罐子纹(问)到底。村长与墨镜,墨镜又与罗圈腿和黑胖子,他们究竟是怎么狗扯连环的把个小北山给弄丢了。全村人联名上告到法院。法院开庭,经审理,事情终于大白于天下。
墨镜与村长签订的承包合同,植树造林,本无毛病,问题在于虚报冒领国家造林补贴。原本三位数的地亩数315,变成了四位数1315,诈骗国家造林补贴款连续三年。为了蒙哄上级和老百姓过关,并将地名小北山改为了青龙岗。墨镜后将小北山又以假名青龙岗,转包给了罗圈腿和黑胖子。他俩把林地包过来,并不是为了护林养林,而是为了大发横财,毁林把小北山的土挖空,全卖给了砖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