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邱振江
支好凳子,王婶立起身子从衣柜里取出香炉,正要返下时,小腿突然有一股刺痛袭来,紧接着就听王婶“哎呦”一声,全身一软,笨重的身子摇晃下来,手中的香炉也就“啪”地一声掉下来。
“真她娘不顺”本来腿就疼,香还没烧却挨了一顿疼。王婶坐在地上就顺嘴骂了一句,她摸着腿,心里翻腾开了,都说烧香会有好运,怎么就不灵了呢?往日爬上爬下都没事,偏偏今天有事,难道是有什么不祥之兆?是自己?还是丫头的饭店有什么不顺?
也是前几天,丫头也是因为王婶烧香吵了一架,堵着气就走了。想到这些,瞄着大门,王婶的怨气又来了:“死丫头,还和你妈飙上劲了。”
如果没有吵架,平时这个点丫头早就回来了。丫头在外开着饭店,有时晚了就住在店里,早上会早早地把饭和药送来,然后说笑着给王婶叠被子,梳头,直到王婶吃完药才走。
王婶拉开抽屉,里边藏着一块红布。见自己在家闲着,那天外甥女和她说起“马大仙”,并随手给王婶系上一条红腰带,说这个好,要心善不杀生,每天记着烧香祈祷就行。说到杀生,王婶就想起饭店里杀鸡宰鸭的情景,于是就信了。
那天烧完香,小屋烟雾还没散去时丫头就回来,丫头一边用手扇着烟雾,一边踢飞凳子:“叫你做个体检,你蹭着没时间,弄个神啊鬼的挺上心,你这是要干嘛?”
王婶也不示弱:“我烧个香治个病怎么了,看不惯就走,我不用你管”
丫头也是一脸怒气:“有病不去医院,在这求神弄鬼的有屁用,你就嘬吧,腿再疼了我也不管你。”
吵完架后,王婶脸色暗淡下来。老伴去世早,自己含辛茹苦地把俩个孩子养大,就在丫头订婚那年,儿子却突然患病去世,王婶整天抹泪想儿子,时间一长,腿也就跟着疼起来。丫头围前跑后,王婶连吃带贴地也不见好,最后丫头心一软,一赌气就把婚事推掉了,带着闺蜜小兰开了一家饭店。
丫头走后,王婶从抽屉里摸出一块红布,里边露出像稀粥似的膏药,外甥女说这药有灵气。正要贴药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王婶慌忙叠起,匆忙起身开门。
想着丫头,来的却是小兰。王婶心里窝着气,扒开一条门缝说:“回去告诉那死丫头,我还有口气呢,死了也不用她管。”说完后,用一根棍子顶住门。
回到屋里,王婶撕开膏药贴上去,腿部顿时间就有一股烧灼感袭来,板着腿,浑身刺痒也让王婶也浸出了汗水。忍到中午的时候,腿部热的像是烙铁一般,扒开一看,针尖似的红点爬满了腿上,贴膏药的地方也鼓了脓包,于是忍着疼痛把膏药扒下来。
王婶坐在床上,心里想着丫头小时候乖巧伶俐,王婶抬着大腿,丫头绷着小腿,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每走几步,丫头总会撅起小嘴“妈、妈”地叫个不停,王婶心也是软的,也是一步一唉地应着。
多年的腿疼,就像是一块心病似的,什么法子都用了,说疼就疼。尤其是这几天,不敢摸不跟碰,坐着不行,躺着也是难受,有几次听到有人敲门,她都懒得去开。
敲门的还是小兰,一连几天没人开门,她也就急了去找丫头。
丫头回来的时候,王婶正侧身躺着,浓烈的药味弥漫着小屋,香灰散落一地,垃圾桶还扔着那张撕烂的膏药。刚想发火,但是瞥见王婶的腿红肿样子时,心里还是软了一下,连掐带抱就把那些破烂东西扔出去,当拿起那块红布和香炉时,背后却传来王婶的声音:“别动我的东西”
丫头愣住了,两眼呆呆地望着,一言不发,想去触摸一下王婶的腿,手伸到半截又缩回来,眼里却挤满了泪水。
小兰心疼也不敢问,嘴里磨叨着:“都是那个马大仙作妖,弄得婶和我三姨一样,没事就知道烧香”
丫头也不说话,呆的烦了,抓起水杯就喝水。
丫头还是每天照常回家,娘俩都憋着劲,谁也不说话。
这天上班,小兰对着丫头一笑:“我三姨说了,婶心事重,要想治好她的腿,你就让她烧香信拜马大仙。”
丫头两眼一瞪,扬手就想打。
小兰托住丫头的手,嘿嘿一笑:“你别急,我这样说是有办法的,你不顺着她还会闹下去的。”
抻着丫头,小兰对着丫头嘀咕起来……
这天小兰来到家,王婶正想甩脸,却见小兰手里晃动着一瓶药水:“婶,我打听过了,你那膏药就是缺这瓶药水,你要信就试试。”
尽管半信,王婶还是把腿伸出去,药水是褐色的,抹上之后王婶就有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疼痛也小了。
小兰边擦边说:“药水是暂时缓解,要想治好还得去他们的中医馆。”
这时王婶的脸上才扯出笑脸:“那也能烧香?”
小兰笑着说:“和我三姨一样,你们就怎么就知道烧香”
像是有些心动,王婶撇了一眼大门,对着小兰说:“你替保密,我偷着去看看。”
小兰说的那个中医馆在小城的西边。店内的正墙上挂着一副老者画像,王婶连忙弯腰跪拜,护士急忙扶住说:“不用跪拜,这是咱易水学派的名医张元 素,心里敬着就行。”
说话间,诊室进来一位年轻的张医生,一笑露出一口小虎牙,人们都叫她“虎牙张”。她轻轻地拨开厚厚粘连的纱布,手中的小手电也不停地晃动在伤口,一摁一掐地问着哪痛哪麻。查完后,就给王婶抹上药水,支起烤灯,然后就拿出一贴黑膏药。见是黑膏药,王婶立刻有些哆嗦,俩手抱着腿向后躲闪着。
张医生笑着说:“婶子别怕,我们这是新型配方,保证不会过敏,我“虎牙张”的话你还不信吗?”
一说“虎牙”王婶把腿挪蹭过去。张医生说得果然没错,黑膏不痒不痛还很清凉。
一连几天,虎牙张都准时地来给王婶检查,细嫩的小手先是摁再是揉,姑娘说话也很轻。
一连几次治疗,让王婶的疼痛减轻了许多,但是不烧香却让王婶憋得有些着急,护士抿嘴一笑:“婶,上香不急,腿感觉怎么样?”
王婶叹道:“敷上药后,像是多年疼痛被挪开了,腿轻松也有劲,所以我要上柱香,念叨念叨。”
护士一听也不说话,带着笑走了。
明着不让烧香,那就暗着找,既然是大仙的店铺,肯定能烧香,王婶偷偷地找遍了大厅里所有的角落,也没找到一处可以烧香的地方。抬头间,又看到墙正中悬挂的张元素画像,想想这也是大神,于是就对着画像跪拜起来。
磕着头,王婶的心里纳闷起来,以前天天上香求拜腿也不好,现在不上香了,腿反到感觉好多了呢?嘴里嘀咕着,就想问问虎牙张,可是一连几天,她都没有看到张医生。
这天,张医生来了,先是晃着小手电检查,然后对着腿部又是掐又是捶打,结果捶得王婶不但不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要准备上香吗?”
张医生也笑了:“婶,实话跟你说吧,这里不是马大仙,我们是元素中医馆,我们是用新型的透骨修复的方法给您治病,您说的那个马大仙,早被抓起来了。”
“什么,这不是马大仙的店,大仙被抓?”王婶一听就懵了,她指着门口那张画像说道:“那我拜了半天,还拜错神了?”
看着画像,张医生说道:“婶,你没拜错,那画像是我们易水学派的的祖师,没有他的医学发明我也治不好你的病,你拜他才算是真正拜对了。”
摸着腿,王婶拉着张医生的手大笑:“不管是谁,谁把我的腿治好了我就拜谁,我就觉得你对我好,比我那丫头强。”
王婶绽开笑脸,抬腿向前的样子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丫头”,张医生顿了一下,“婶,我不如丫头,她才是真的对你好……”说完后,张医生对着王婶细说起来。
听着听着,王婶直直地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丫头,原来都是丫头,她在哪呢?”
这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妈”,像是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甜甜的叫声,王婶有些急促,蹬着腿,身体竭力地向前拥着,门帘一挑,却见丫头站在外面……
作者简介
邱振江,笔名,三阳。曾进修于沈阳文学艺术学院,现为河北诗词协会会员,保定市作家协会会员,易县作家协会会员,擅长小说和散文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