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飘落着无声的雨,浇湿谷越无聊的心。那飘忽的雨丝似乎想让这个世间清醒,似乎想要化解原本的肮脏,清理污浊的欲望心酸。但是,谷越却宁可游走,即便他已经离家很远很远,他却不想回头凝视门前闪亮的灯光。家是什么?他无从解说!谷越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消遣,他觉得好烦。他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和母亲沟通,觉得整个空间都在压抑着自己放纵的情绪。
蹬上了一辆靠站的公交车,谷越看了一眼站牌,那车通往妗子住的那里。他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见过自己那个曾用那么多耐心照顾过自己的老人了。他永远记得,那双干涩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所闪现的温暖和湿润,那是朴实的无需夸张的亲情,而那种关心是百姓家常有的那种包涵着窝窝头的粗糙和大方的最直白的显现。谷越一直觉得,母亲所给予他的远不如妗子的给予亲切和朴素。
谷越的脸上荡开了一丝笑意,一种晕染着暖意的笑。他想去看看年老的妗子。
上了公交车,谷越才觉出了车上的拥挤。他站在靠门的位置,用手抓着有些锈迹的铁把手,密闭的车上弥漫着一股腥涩的汗味,谷越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无意识地向车内人群张望着。
但是谷越不清楚,在他的身边却潜藏着另一种游戏,这个游戏却因此而改变了他自己以后的人生路。
一只沾满欲望和金钱的诱惑的手,悄悄地伸进了谷越身边一个胖妇人的手提袋里,并从中探出一个破旧的钱夹。当那只手为所欲为地,又极其小心紧张的在那混着油腻的汗迹的袋子里翻动时,那妇人却全然不知这一切,她烦躁地瞪视着一个个晃动的人影,瞪视着每一个不经意地挤耸她的人。汗水顺着她的稀疏的头发,滑落在她的面颊上,然后又沾在她的脖领上,那被赘肉堆积的脖颈隐隐地藏纳着黑色的污垢,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腥臭的味道。公交车在一个路口紧急停了,顺着惯性,人群向前拥动,胖妇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顺势向贴靠在谷越的身上。
谷越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她知道那个妇女本无意,也无心,又何苦埋怨她?谷越向一边靠了靠,依然和久未见面的葛寒暄言谈着。
妇女的手也浸满了汗水,无法抓牢把手,于是她想从包里拿出手绢来擦拭自己的汗水。可是,当她打开包翻找时,脸色突然变地铁青,呼吸凝滞了,眼睛却惊呆了,钱夹没有了,那里面装着她要买药的钱,她明明很小心地放在了包里,怎么就没有了呢?刚上车时,她还亲眼看了看呢?
“车上有小偷,我的钱被偷了!”妇女大喊了一声,接着整个车厢里开始了躁动和惶恐。公交车司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安慰着胖妇女,并主张将车直接开到派出所里,让警察来找这个小偷。而且满车的乘客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也忘记了自己的时间,一个个摩拳擦掌,声声谴责着小偷。
谷越对此不以为然,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惊奇了,他自己还学体育的时候,什么大的阵势没见过呢?但是他还是满同情那个胖妇女的,他见过无数的小偷,也和许多小偷在一起打过架,但是他始终觉得,小偷做的是最不光彩的事情,是最不地道的事情,他们不应该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去扼取别人的钱财。
车直接开到了附近的一个派出所的门口,警察开始了对乘客的逐一排查和审问。后来问到谷越时,却在他随身背的斜挎布包里找出来一个钱夹。后来经过胖妇女的辨认,确定那就是胖妇女丢的钱夹。
谷越蒙了,彻底地蒙了,他不知道那钱夹是如何落到他的布包里的,更想不到自己会和小偷这个让人指责的戳脊梁骨的名字扯上关系。怎么办呢?
谷越不承认,即便干警用胶皮棍子猛抽他的身体,用绳索反绑他的手腕缚在树干上,并将他扔在有着寒意的雨地里淋注了一个夜晚后,他也不承认。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冤枉。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都在讨骂他,在丑化他,没有人为他辩解,没有人理解他的无辜。
谷越毕竟还小,在不是物证的物证面前,他认栽了,栽地很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用那曾经干净的手,在涂满墨迹的白纸上按下了红色的手印,那手印戳痛了谷越的心,像一把弯刀割伤了自己的眼神。他恨警察,恨那可恶的小偷,恨满车的不知真情的乘客。
由于他那时还未成年,因为妇女丢的钱并不算多,谷越被警察教育了两天后,就要求和她的家长谈话,然后将他放掉。谷越那时好想回到他出走了无数天的家,好想守着饭桌,吃顿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好想在母亲身边抖落自己的委屈,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痛苦一场!
可是,谷越的母亲再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在震惊后,很快地冷静下来,她对警察很冷静地说,我们没有能力教育这个孩子,你们不要打搅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