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
宋金珠
庚子年正月二十五日,弟弟突然悄悄地走了。
他是一个多么正直,多么聪明,多么坚强的人啊,没有困难能吓得倒他。退休前在地税局担任办公室主任时,他身患糖尿病,从一个健康壮实的小伙,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他始终坚守信念,坚持原则,对党忠诚,对工作积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以前看着他渐渐消瘦的身体,我疼在心里;又看看他精神还挺旺盛,总算还有点欣慰。
他退休后,本该歇歇,调理调理身体,养养生,享受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看着小孙子,享天伦之乐。没想到去年冬天查出肺癌晚期。这突如其来的不幸,他调整心态,泰然自若,坚强勇敢的与病魔抗争。第二次化疗后,他病情加重,呼吸困难。嗐!不管他多么坚强,多么伟大,最终没逃过死神的魔爪。命运面前无法抗拒,生命是如此渺小和无常。
大家都知道我弟弟叫王智勇,可他七岁前叫宋金平,可能谁也不知道。他和我出生在一个革命的家庭。我父亲叫宋万凌,祖籍在河北省易县良岗镇大兰村。他十八岁参加革命,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四八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再无数战斗中,曾多次负伤,并荣获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还获得了好多枚军功勋章。在抗美援朝的一次战斗中,他被敌军燃烧弹烧瞎了双眼。回国后,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治愈复明,当时被评为二级残废。父亲为了继续参加工作,坚决不要残疾证。在他积极争取下,不久又踏上去内蒙古自治区剿匪的征程。
最难忘的是一九四九年开国大典时,父亲参加了受阅的部队。在天安门广场上,他受过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检阅。后来对乡亲们谈起此事时,父亲幸福的微笑中,带着无限的自豪,和毕生的骄傲。
母亲叫刘玉梅,她出生在涞源县王安镇殷家堡村。高中毕业后,与父亲结婚,同父亲在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盟四子王旗工作。
多年戎马生涯,父亲在战斗的风雨中积劳成疾,可是他仍在法院不分昼夜,坚持审阅宗卷,庭审犯人。他经常说:“我是审判长,要对法律负责,要保持公平公正,要对得起国家,要对得起人民。”
上级法院领导,见父亲带病工作,为了照顾他,将他调到气候温暖的内蒙古自治区丰镇县【冷济宁,热大同,不冷不热的桂花城。桂花城说的就是丰镇县。】法院工作。
一九六二年,中共中央颁发:“国家机关人员精简下放政策。”父亲因病不能工作而退职。
父亲带着全家人回到老家,母亲因不适应山区农村贫苦生活,再加上父亲有病,母亲自从回到老家以后,就天天和父亲吵架闹离婚。她离家出走一年之多,最终在一九六三年冬天,因二人感情不和被判离婚。我判给父亲,弟弟判给母亲。
母亲,弟弟走了,好像天塌下来一样,胸口憋得我喘不过气来。从此太阳失去了温暖,大地失去了光明。当时我就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离婚?妈妈为什么这样狠心?我朝夕相处的弟弟,你为什么要与我分开?
从此我就不爱说话,也不哭,整天心事重重,总想着弟弟啥时能回来。
在一个个不眠的长夜,想起弟弟和我一块玩耍,一块欢笑,一起追打,一起蹦跳的情景,不由得偷偷地流泪。他和我长得一般高,大家都说我们是双胞胎。弟弟漂亮可爱,机灵聪明,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小眼珠一转,就是一计。急急地说话样,高高的嗓音总是逗人喜爱。
母亲出走的一年里,二妈经常给弟弟好吃的,他拿回来一整天都舍不得吃,得等我放学回来共同吃。这么小,就知道与我分享,这说明他多么爱我。
六几年,国家困难,山区更穷。那时喝的粥像水一样,我和弟弟饿的受不了,就跑到菜园子里掐点菜叶,抜棵小葱充饥。有一次路过表兄的黄瓜畦,表兄给我们哥俩摘了两条黄瓜吃。他告诉我们说:“你们哥俩什么时候想吃黄瓜了,就自己来摘吧!”
表兄叫赵宗荣,他和父亲同时参的军,一块去抗美援朝,又是同一年回的乡。他们是战友,是生死兄弟,所以表兄对我们哥俩无比厚爱。
那天,我和弟弟又饿的受不了了,想起表兄说的话,我们又去摘他的黄瓜吃。临走时,弟弟又摘了一条又长又粗的黄瓜种,他高兴地扛回家去。父亲见状厉声询问:“你们这是摘了谁的黄瓜种?”弟弟回答说:“是表兄给的。”父亲气得把桌子一拍说:“胡说!你表兄能给你们黄瓜种吗?”我一看父亲真生气了,赶紧说:“爸爸是我摘得。”弟弟明白我怕爸爸打他站出来袒护。急用高高的嗓门结结巴巴地说:“哥哥撒谎,黄瓜是我摘得。表兄那天说:“我们什么时候想吃黄瓜就自己来摘。”我没吃过这种黄色的黄瓜,就摘了一条。”父亲听后,缓和仍生气地说:“看在你们俩个臭小子还小,又是第一次偷东西,不揍你们俩个兔崽子了。快把黄瓜给你表兄送回去,以后你们哥俩绝不允许再偷东西。”送回黄瓜后,从次我们小小心中牢记,永远不再偷人家的东西。
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县城工作的亲戚来我家说:“在县城里看见你妈妈啦!她嫁给东市村王桂生,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你弟弟在一中上学,学习也不错,他是学校宣传队的队长。”
那是我写给弟弟的第一封信,我告诉他:“我在村里也参加了宣传队,现在学习拉胡胡。我们这里宣传材料太少,又没有河北梆子曲谱。你能给我找一份吗?”不久,他就捎来一大包宣传材料,里面有他自己编的快板书、相声、小戏曲,还有河北梆子曲谱。他的帮助,使我们村宣传演出提高了质量。有了曲谱,我也会拉河北梆子曲调了。
我在村里任大队会计时,有一天,在办公室开会,村长悄悄的对我说:“你有一封信,从山西代县寄来,是部队里邮的。”我莫名其妙地打开信,原来是弟弟的来信,内有一张相片,是他穿着军装,看上去那样帅气,那么威武。弟弟当兵了,我高兴地泪都流出来了。我多想当兵啊!可没有机遇,弟弟当了兵,圆了我参军的梦。恭喜他!祝贺他!一人当兵全家光荣!
弟弟参军了,从此我们就开始书信来往。没多久他又来信说:“哥,我加入了文艺宣传队啦!”后来他又来信说:“我被升为文艺宣传队干事啦!”每过一季或半年,就来信汇报说:“哥,我的诗歌入选了;哥,我的散文刊登了;哥,我的作品获奖了。”一封封书信捷报频传,一条条汇报可喜可贺,就这样八年连连不断。可最后一封信就不一样了,信是这样写着:“哥,去年师长约我谈话说:“小王啊!你得树立长期思想呀,好好的干吧!部队领导准备让你提干。”可是到现在一年多啦还没有音信。我心里郁闷呐!”我回信告诉他:“兄弟,不行就复员吧!在哪都能革命。现在国家对部队有新政策,取消从基层提干,干部必须是军校毕业生才行。”
弟弟复员了,不久他到易县地税局工作。
一九八六年初夏,分别二十八年的弟弟带着媳妇儿子终于回家来了。可惜父亲已经走了,父亲临终前,奄奄一息地说:“我想儿子平平。”他没等到期盼的儿子到来,就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弟弟悲伤地走到父亲的坟前,不由自主地流着泪,哽咽地说:“爸!我是你的儿子宋金平,我带着你的儿媳妇和你的孙子回来看你来啦!”
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弟弟回来见到老家的贫穷,看到眼里,痛在心里。他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形势下,每年还给我们寄钱,给孩子们买衣服。这么多年我们全家人感谢弟弟的相助,他的情意永远记在我们心里。
想起弟弟从第一次回家来就说过:“大哥,大嫂,你们不能在老家继续受苦了,要走出大山去,到县城发展创业去。咱们到一块,我还可以照顾你们,帮助你们。”就这样他每年都重复他的说法,只因我们夫妻胆子小,又恋家,没敢走出大山。
一九九九年腊月,我去给弟弟送猪肉。他又和我提起到县城发展创业之事,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让我想通了。二零零零年三月二十日,在易县阳元街中路,我的饭店正式开业了,牌子以我的名字命名为“金珠小吃。”
开饭店不容易,没技术,没经验,又无特色,像无头的苍蝇东碰西撞。弟弟工作之余,每天都来饭店问问怎样?可总没个进展。刚开业不久,每天卖不了几个钱,可是要钱的很多。什么工商、税务、环卫等等十多种费用。一天来七拨人收费,媳妇和我都急了,我们吃不好饭,睡不着觉。那时每天的收入,还不够交费用,当时多上火啊!
弟弟来了,我媳妇苦笑着说:“智勇兄弟,你看看,整天没买卖,我可受不了啦!今天来了七拨要费用的,你跟他们熟,和他们说说,别让他们再来要钱了行不?”弟弟笑了笑说:“大哥大嫂,没买卖咱们想法,可是费用咱们得交,既然开买卖,就得交费用,要做合法经营买卖。这么着吧!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我正给你们办理着手续。其他费用吗,可以跟他们说说缓一缓,过一两个月再交。今天我兜里就剩二百块钱了,大嫂你拿起来先交着。初做买卖都一样,万事开头难,坚持吧!坚持就是胜利。”我赶紧说:“行啦兄弟,你把钱收回去,这费用不用你交。我们带来的钱还有呢,够交费用了。放心吧兄弟,听你的话,做合法买卖。做得起买卖,就交得起费用,就是赔了钱也得交费用。”
弟弟骑车走了,我对妻子说:“以后绝不能再给兄弟找麻烦了,让他为难。咱们要争气,不能让他执法犯法,影响他的工作。”
在弟弟的支持下,经过我们不懈努力,细心钻研,饭店慢慢的火了起来。弟弟的心终于踏实了。
买卖好了,手里有点积蓄,华宇二期开盘了,我想交首付买套房子,可是我爱人不同意。她担心我们老了,以后挣不了钱,用什么还贷。我不想再回老家去,想把这房子买下来,以后再漫漫的还贷呗。如果真没有能力还贷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就把它卖掉。
弟弟来了,买房子这事得趁机商量一下,我们一家四口人,两个闺女都同意买房,闺女们都说:“买了房就有了家,假如你们没有能力还贷时,我们姐俩可以继续还。”虽然我三比一获胜,可是我爱人气呼呼地说:“就是不让买,我掌握着钱,谁同意买也不管用。”最后弟弟笑着表态说:“大嫂,让我说,还是买吧!我认为你们老俩又不老呢,还能挣钱,如果挣不了钱了,还有我呢,我一定帮你们还贷。”我媳妇听了,流出了眼泪,她点点头终于同意了。
二零一六年,我把我们村里的天然古迹“娘娘屁股印”写成一篇文章,取名叫《神印》,发到朋友圈里。智勇看到了,觉得不错,他给修改了一下,发到易水文化网上。老师们看到智勇发出我写的文章,大家纷纷关注和鼓励!
幼时读书少,老来不敢文。一石激起千层浪,通过老师们的鼓励,激起我写作的勇气。尤其是我的兄弟智勇,鼓励我,教导我,毫不保留的倾囊而注。小到标点,大到诗词,甚至电脑的操作,毫不厌倦地指导。
弟弟的西去,不只是我失去了弟弟,而且失去了良师益友。
弟弟他走了,这不光是我们家的不幸,也是易县作协的不幸。华夏文坛失去了一支笔,燕赵大地失去了一位诗人。作家会员们失去一位知心的朋友。
弟弟他走了,和父亲一样,忠于革命,勤于工作,诚于党国,廉洁于自身。他的一生,没给家人留下财产;但留下的是,勤奋好学不懈努力的宝贵精神,留下的是,亲情和友谊,留下的是,伟大的智慧《声音树》。
雪融水润地,花落香悠存。
弟弟他走了,谢谢大家的悼念和关怀!
弟弟他走了,他的灵魂永垂不朽!
弟弟他走了,他对我们大家的友谊永留心间!
缅怀于:2020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