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梁奔出门去,老大站起身来冲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我说的不对吗?哪个摊放肉放这么多?出来干活就是受罪来了,受不了你就别出来!你以为上这儿住十五呢?”老梁本来要去,听到老大这么说,又往回走到老大面前,用手指着老大:“你……你……?”他由于激动面部的肌肉突突地抖动,两个嘴角开始泛着青筋并开始抽搐。我们奔上去拉回了老大,张志才、梁玉军、王威也压制着老大让他不要出声。老梁指着屋里,跳着脚大喊:“别说我没买多,就是我买多了我一顿都熬了你也管不着!你睁开你那狗眼看看,我他妈是谁?我他妈是谁?”
王威轻轻用脚踢了我一下,往厕所方向努了努嘴。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架劝不了了,我们佯装解手去了工地那边的厕所。
这个厕所是用石棉瓦围成的一个长方形的深坑,上面铺着宽宽的木板。我们也无心方便,顺着石棉瓦的小圆孔和缝隙能看清那边的境况。
我们来厕所功夫不大,由远而近开来了两辆九座金杯,上面装着警灯。王威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颤抖说:“联防的,联防的来了。”只见那两辆金杯面包车,驶进了院里。车门拉开,跳下四个留板寸穿黑警服没戴警帽的青年。他们手里拿着橡胶棒,在掌上轻轻的拍击,走到老梁跟前。其中一个用橡胶棒点着老梁的肩头,用下巴对着他一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哪儿的?”老梁不知是没见过这场面还是方才的激动劲头没过,在那光张嘴说不出话。玉丽连忙说:“我们是易县的。”那人用橡胶棒戳了一下玉丽的肩头:“问他妈你了吗?上车!”玉丽痛苦地捂着肩头嘬着牙。那个人蔑视着玉丽问:“疼吗?”玉丽连忙说:“不疼不疼。”那人用橡胶棒抹了一下腮帮,蠕动着嘴巴,像咀嚼什么东西,他哼了声问:“那我来下疼的?”玉丽慌忙摆手:“别别别……”那人命令道:“把你们的暂住证拿出来,别说没有,啊!”玉丽说:“在我们头儿那呢。”那人提高嗓门:“我就问,你有没有?”玉丽还解释:“我有都在头儿呢。”那人又提高嗓门比刚才长了一个调门儿:“你听不懂中国话呀?我就问你,现在有没有。”玉丽苦笑着摊开手:“在头儿那呢,怎么给你拿呀?”“那就是没有,上车。”玉丽还在迟疑那人大喝一声:“我叫你上车,听清没有啊?”玉丽只好无奈地挪上了车。刚坐下,旁边一个一橡胶棒几乎打在玉丽的手上。“你他妈挺舒服啊?蹲下!双手抱头!”原先那个人继续问其它人:“你们呢?有,拿出来!没有,上车!赶紧地麻利儿地!”
只听老大说:“我们是小魏的人,我是他大哥!”那人提着棒子走到老大面前上下左右端详了一番:“你他妈蒙谁呐?小魏我认识,你他妈长得跟耗子似的你是他大哥?甭他妈废话,上车!你们四个那边!上车蹲下,双手抱头!不许吓萨摩【土语看的意思】。”
随着咣咣两声关车门声,两辆车调了头,消失在扬起的风尘之中。
我和王威忙不迭地跑进附近小卖部,那里有收费的固定电话。那时的手机还是个稀罕物件,手机也就是诺基亚。许多漂亮姑娘习惯把手机用丝绳串起挂脖子上,看上去很是乖巧。我们是没有手机的,和家里人联系都是来小卖部打那种需要加很多数字的长途电话。当时本地通话五毛,长途电话八毛。外面还有lp电话可惜我们不会打。
王威拨通了小魏的电话,平时语速快如爆豆地他居然口吃地说不成整话。还是我接过电话才把事情说明白。电话那头小魏又重重地吐了口唾沫说:“竟给我找事儿!”说罢就按了电话。
小卖部的老太太,接过王威递过来的钱,说道:“这帮丫挺的不干人事儿!专门鼓捣外地人,你倒是按政策来呀?他妈顺嘴胡咧咧!你这还是好的呢,就四川那个,把人打的跟鬼叫唤似的。他不就是手续不全吗?怎么了?谁他妈不是父母养的,北京是你的?也有人家一份儿。但凡家里要能混,谁他妈出来受这个呀?这帮四川地挨揍也冤,他们非让人说普通话,人家要会普通话,早他妈考播音员去了,谁还当民工啊?这帮生孩子没屁眼的,真他妈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