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虫儿
作者邓文学
我的这位老婆大人叫路小花，也是可怜巴巴地。那时看上去像个小小的黄豆芽！身材瘦瘦地，婚前连一桶水都提不动的主。可就是因为这张脸迷惑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舍去我那些个红颜知己娶她。她也是高中毕业，学习极好的。初中时班主任劝她考中专，本尊却非要一心想考正牌大学。第一年差三分。不服！复习了一年，这次差七分。落榜的滋味我深有体会！于是小丫头开始憔悴，人比黄花瘦。强言欢笑，总觉得没脸见江东父老。也是这小丫头活该是我的菜，有一家林业院校录取了，通知书下来了，她兄弟在一家酒场干活。她家离县城远，真武庙。她兄弟认为这还上学，多咱是个头儿啊。一犯混把通知书压了一段时间。这也不能怪他，他当年就是没转过这个弯来，现在回过头来也能表示理解。命运这事儿吧也挺怪的，你全信它？不对，你不信它？也说不通。 生活也许就是一部戏，我们都是剧中人，编剧就是光阴。那年应该发生什么它知道我们不知道。我们还必须按照它设定的情节进行。不可控的！我不信命，但我能体会得到人生如戏。小丫头那时已经沦落到给人家做景泰蓝工艺了。通知书到她手，都快报道了。通知书上要交七千元的学费，可她们家没有，四处凑来不及。于是小丫头也是个小犟驴儿，后来凑够了死活不去了。景泰蓝活也黄了，也没位置了。只好找了个代课老师，还算对口吧。婚后我们开玩笑，我说她这是故意等我呢。那时真不错，她不会骂人说脏话，顶多说个臭讨厌，不像现在，让那帮嘎娘们带坏了。
我能和她结合，要真心感谢我的小姐夫。主要是她妈妈厉害！说媒在行，撮合了一对又一对。可也有不露脸的时候，给小丫头她弟弟，就是酒厂那位，没撮合成！老人家一合计这事有点冻豆腐难拌，我要一露面准闹个蚧蛤蟆跳门槛又蹲屁股又呛脸儿。就找了一位她们当家侄子，那位也不是个善茬啊。又加上那时候她们不知道保安是个什么东东。我这小伙子又是要个头有个头，要颜值有颜值，学历不高不低。关键那身制服唬人，后来就不行了连烧锅炉的也那扮相。这是后话，当时管用。小姐夫也颇有神通，能言善变，云山雾罩。他在石油工作，干半年歇半年，经常回家，这事没少参与。他给爸爸出注意小丫头不是在真武庙代课吗？把她弄咱眼皮子底下来，防止夜长梦多啊？谁不愿意离县城近一点啊？说办就办是七里咔嚓，给小丫头调来了，没结婚就给弄过来了。在我爸爸和小姐姐眼皮底下她还飞得了？这事儿我全然不知，我那会儿还在甘家口蹭课呢。他们又商量着结婚，可我不回来怎么领证啊？我也是真服了小姐夫了，他居然有个姐夫在乡里管这个，于是他和小丫头到那把证儿领了。当然上面是我的名字啊，不然小姐姐也不干呐，还不乱喽哇。
这事真不是编的，女方乐意，男方有代表，从宁拆一做庙不破一门婚的角度，谁都得给办。这和离婚不一样，让再考虑考虑，这结婚，女方脸上美得更一朵花儿似的，谁看不出来呀？更别说是小姐夫的姐夫了？
可是我迟迟不归，明天都快下催装（易县话口语）了，新郎官还没见人毛呢？小姐夫在有神通他也不能跟小丫头拜堂啊？我大姐夫比小姐夫还有神通，他是个业务员。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友谊商店的电话。直接打到了保卫科，保卫科打到了队部，李春旺队长才放人。
我是很感激李春旺队长的。他是部队专业到保安公司的。他曾经苦口婆心地和我谈过好几次。他曾经气得拍着桌子骂我，是逃兵。在他眼里只要认定的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那样才不后悔。他甚至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回去，你回去就是个农民！你出来不是仅仅来当保安的，为这二百七十块钱不值得。你在家乡也能挣这些钱，有区别吗？你来这是想尽办法跳出去！人是讲圈子的，龙生龙凤生凤，你家里有干文艺的？”我说：“没有”“你父亲认识艺术圈的人？”“不认识。”“那不在那个圈儿怎么会知那圈事呢？你一个人靠自己钻研，没人指点没人带你是入不了那行的。假如你在北京，你能有机会接触他们，咱们从财力上或是人托人你就进这行啦！你别看我不会菜单子，菜单子外的事儿我比你懂。你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凭什么让你上电视？我凭什么让进曲艺团。比赛凭什么让你进级。你不可能有人家亲传的弟子说得好，你就是说得有特点，挑你毛病有的是……你回去结婚？你还想像在我这儿似的，不上岗让你学相声？你想过没有，我要是不准你假，你敢出友谊商店的门儿？你回去你敢不挣钱养家，整天鼓捣这个？告诉你回去了你即使不种地，你也干不了文艺，你就这样了。你就是一辈子的爱好者！人这辈子机会没几次，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因为你们家没有干艺术的，他们让你回去是传宗接代，人间天伦。和艺术八竿子打不着。如果有干这个的呢？他们会主动给你铺路，让你实现梦想不那么辛苦。你这么优柔寡断，干不了大事儿，自己没主见，哪个人像我这样说你？”
现在想想果真如此，一个人从自己的圈子踏进另一个圈子有多么难。有的人选择了金钱，有得人选择了失去了自尊，有得人选择了失去亲情爱情，有的人选择了漂浮，永远进距离的观赏。他们得到了变质的成功，甘苦自知，无法与外人道来。有的人失败了，变成了人们嘲笑的谈资。我今后永远是只文虫儿了。也许会成为一只蚯蚓，泥里土里，辛劳一生，埋没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