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笑笑。“你知道的太多了。三爷……”
三锛子摆摆手,语气平和道:“做了他吧。线线,你去,我和你两位叔叔议点别的事。”
红毛线捋捋刘海,猛一甩头,摘了下后脑勺的辫子,比向张子阳:“走吧,姐姐我心善,给你留个全尸。”
张子阳心下一凉,明白出了此门就是死,忙说:“姐呀,你是变戏法的吧?大辫子怎么能摘呀?我在天桥就见过易县人打把式。有一回张少帅去我们燕京大学视察,听说我是易县人,就夸赞咱这儿出人才,说今年暑期要是得空,还来我们紫荆关避暑呢!要是他来了,姐给他耍上一番,他若高兴,指不定在中南海给你办个专场呢!”
红毛线一辫子将张子阳抽趴在地。“磨磨唧唧胡抡个啥?我变戏法的?你荞麦眼还是捧臭脚呀?得,今儿我就变一回戏法,把你变没喽!”对两个当兵道:“拖出去,挖个坑,填点土!”
士兵不由分说,拖起张子阳便朝外走。
钱腿长又摆了酒菜,招呼霍尚方陪三锛子喝酒。霍尚方说还得赶回去给万县长复命,饮酒不合适,不过……
三锛子夹口菜,咀嚼着问:“没逮住我不好交差?”
霍尚方连连摆手,说:“三爷说哪里话来,顶多挨顿训斥,大不了扒了这身皮,上山跟三爷干。”
三锛子直视着霍尚方。“给那个年轻人钻个眼,你拉回去邀功。腿长,去把线线喊回来。”
霍尚方说:“那小子话里话外说跟张少帅有瓜葛……我们杀他……不太妥当吧?”
三锛子疑惑地看着霍尚方。霍尚方接着说:“全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
“大公子?”三锛子放下酒碗,一脸惊异。
霍尚方点点头。
三锛子拍得桌子“嘣嘣”响。“不行,我不能忘了老长官!腿长,快……”
钱腿长慌忙来到院中,却不见张子阳影子,急得直跺脚。张子阳是他领进车店的,如若被杀,将来真有人追查,他难脱干系,况且他知道三锛子曾是东北军的连长,晋军和奉军在易县交火时负了伤,被送到战地医院包扎时,遭晋军偷袭。他侥幸逃命,被一个老太太收留。伤好后,上抱牛崖拉了杆子。这家伙心里要是还有张少帅,那肯定不得罪亲近他的人……钱腿长越想心里越没底,忙快步撵出大门,东张西望半天,仍不见几个人的踪影,心说这小姑奶奶埋人还满世界选风水呀?
正在焦急,远处传来一声脆脆的枪声。钱腿长连道三个“不好”,知道张子阳凶多吉少了。正踌躇间,就见一道黑影从远处飘来,及至跟前,定睛观瞧,正是张子阳。钱腿长“噗通”跪倒在地,连连作揖。“兄弟饶命……饶命啊。你要寻仇就去找三爷,我可是地道的买卖人啊……往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都给你烧纸焚香,祷告阎王爷放你早日托生……”
钱腿长把张子阳当做了新鬼。张子阳不知是气是笑,说:“我来取我的自行车。”
跪在地上的钱腿长狐狐疑疑,搂住张子阳的腿歪头便啃,疼得张子阳“嗷”一嗓子蹲在地上。“你狗呀?”
钱腿长这才知他还是活人,麻利起身,锉着牙说:“好你个兔崽子,敢糊弄你家店老爷?”
张子阳从脚下摸到半块板砖,跳起来说:“我拍光你的狗牙,你盼我死呀?”
钱腿长摆摆手。“我可是来救你的,别不识好赖人!红毛线呢?”
张子阳刚要答话,后边又传过一声枪响,继而传来红毛线的声音:“那小子要是跑了,我敲碎你俩的脑壳……”
张子阳咬咬牙,低声道:“店家,车子先寄存在你这儿!”言罢,朝黑影里一扎,瞬间没了踪影。
钱腿长望着暗暗长夜,猛一跺脚。“嘿,臭小子,还没赔我灯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