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金洞奇闻
（一）
谢辉肯定说：“这里就是古人炼金的洞子。大家细心找找，看这水流到哪里就说明有洞口。”
崔洛唐说：“三爷，顺子哥，快找洞口。”
顺子说话粗，心挺细，踩着水沟走，说：“这叫顺藤摸瓜。”彭三也跟着走，俩人的脚都水湿。彭三搭话：“这叫水往低处流，人往低处走。”顺子反驳说：“你还肚子墨水多，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彭三呲着白牙说：“你就往高处走吧，俺往低处走。看谁先找到洞口。”顺子咧嘴笑着说：“俺就不跟这水走，照样行！”彭三趣笑说：“得了吧你，看你挺老实，闹半天是个大滑头！”顺子嘿嘿憨笑，说：“这水渗凉渗凉的，钻脚心扎骨头，俺才不傻逼，凉气钻进骨缝儿得寒病，难缠！”彭三讽刺说：“嘚嘚，你怕凉你就甭跟着走！”
俩人分头走，顺子很快就超前，鼻子还哼着曲子。彭三在后面撇嘴，嘟囔：“真是大滑头，就你怕凉水！”边说话还故意抬脚踩水，水珠四溅，追着顺子跑。顺子说：“你个小矬子还挺坏。俺的衣裳都溅湿啦。”彭三不说话，嗤嗤暗笑……
谢辉领着崔洛唐捣鼓水碾子。感觉这古人很神秘。没有水管子，更没有淘水设备，这水是咋弄进碾子的。看样子下面有山泉水。推推碾砣还能动，感觉转动费劲儿。谢辉飞身蹬上去，扒住碾輨心，细细查看，碾框和碾輨心都是上等钢铁连接。由于经久不用，早已生锈。谢辉说：“拿钎子，铁丝。”崔洛唐飞快找来，说：“谢伯伯。你歇歇俺弄吧。”谢辉说：“你还小，没干过这活。”
谢辉就用钎子尖儿掺打，一块一块的铁锈被戳烂，再用铁丝勺掏落，锈面子纷纷掉下。这样弄一会，对崔洛唐说：“推推碾子，活动活动，就有缝隙啦。”红梅帮儿子一起推。崔洛唐嘿嘿几声，红梅就使劲儿。然后，谢辉当啷当啷敲几下。又开始掏落。这样反反复复的多少次。终于透灵通气。试试碾子可以灵活转动。崔洛唐高兴地说：“谢伯伯，俺觉得你就是神仙。啥事都弄得准！”谢辉哈哈一乐，说：“哪有神仙，这叫劳动经验。你长大更神乎！”红梅抿嘴看着一老一少说笑，自己也笑盈盈的……
这时，顺子大喊：“你们快来，俺找到啦。”彭三以为顺子瞎闹，说：“瞎喊叫，你找到啥？”顺子不服气地说：“不信拉倒！”彭三不再说话，看着顺子猫腰扔石头块子，心里嘲笑，俺看你是瞎浪叫！
谢辉和崔洛唐当真儿，赶紧走过来，问：“顺子，真的吗？”
顺子瓮声瓮气地说：“谁说谎谁没屁股眼子！”
红梅在旁边差点笑岔气。谢辉说：“你咋知道洞口在这？”顺子说：“有风！”
谢大哥拍拍顺子说：“真没看出来，顺子肚子有东西！”
顺子根本没顾上听，一劲儿的手脚并用，几十斤的石块撇的老远，嘭咔响亮……洞子里的风大了。崔洛唐忽然大喊：“谢伯伯，你看，洞口透亮啦！”顺子嘿嘿憨笑，说：“咋样，没说瞎话吧。”
彭三也跑过来，趣笑说：“顺子有屁眼儿！”
大家都笑的开花儿，七手八脚忙活一阵子，洞口豁然开朗，一道光线照进来。谢辉走出去，看看天色，原来是一轮明月高悬。凉风习习，神清气爽。对大家说：“苍天有眼！”
（二）
这一夜，其他人回家，都觉得今夜睡觉踏实……唯独谢辉遭了罪。深夜，洞内潮湿，凉气袭人。谢辉的衣衫潮呼呼的。身下的柴草更湿。头枕石板，虽然有草把子衬垫，也是硌的头皮疼。开始迷迷糊糊的睡，后来就睡不踏实。翻过来滚过去，睁着眼望洞顶。外面有月亮，里面有微弱的光线。洞顶凹凸不平，随时就会掉下来。可气的是半夜三更有“邦邦”声，谢辉不知是啥动物，等待天明看个究竟。
可是，深山野林，动物是经常出没。今夜来一只狐狸。说来也怪，正是被崔洛唐打伤的狐狸。这家伙腿伤没好，在外转悠一天也没有猎物。懒洋洋准备回巢，遇上一只野兔子，正对胃口，潜伏等待。兔子不知危险，一蹦一跳的，却稀里糊涂的丧了命。狐狸叼着美食准备回巢大餐。哪曾想，豹子俩眼闪着凶残的红光，斜刺里冲杀过来。狐狸吓得魂灵出窍，丢下兔子流窜。慌不择路，迷失方向，竟然奔山洞而来。
谢辉朦胧中听到响声，起了鸡皮疙瘩。回头一看，哈，狐狸的红眼惊恐地张望。真是麻秸杆子打狼——两头还怕！谢辉在县城长大，第一次在野外遇上动物，不知道这是啥。手里攥紧两块石头，准备反击。狐狸也觉得惨，到嘴的肉被夺走，险些丧命。多亏跑得快，好不容易甩开劲敌，却又倒霉运，这个洞里还有人。狐狸看看这人没有动手，就壮着胆子蹲在洞口，回头观望那只凶狠的豹子。这下可好，谢辉有伴儿，互不侵犯，对望到天亮……
崔洛唐上山先去看望谢伯伯。当他蹭下坑口，见谢伯伯手握石头，与狐狸对峙。崔洛唐认出那是老对手。狐狸也记得这是少冤家。崔洛唐记住娘的话，不要伤害生灵。没有追打。狐狸狡猾，噌噌窜出去……哪知道豹子比狐狸还狡猾，一直在附近潜伏，没等狐狸反应，一口咬断喉咙，美美底啃食撕咬……
谢辉说：“侄子。这一夜倒好，来了个红眼动物……”
崔洛唐听着讲述，卷攥着小拳头说：“谢伯伯，那只狐狸是我打残的，呵呵……”
谢辉说：“带吃的吗，饿坏了，肚子都空堂。”
崔洛唐拿出几个饼子，说：“这是娘做的，娘说不能饿着伯伯。还指望办大事哩。”谢辉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顾不上说话。崔洛唐走到洞口，四外观望。发现那只豹子正在吸狐狸的血。豹子不是先吃肉，先吸净血液，再吃肉。这是山区一种特别动物，体型像狗，动作敏捷，夜间出没。人们称它狗豹子，叫声很奇特，“邦……邦……”的叫声很瘆人。崔洛唐经常听到这种动物的叫声，一直没有遇到过。今天躲在洞口，看得清楚。想想娘说的话，还是不要招惹野外动物，防止报复。崔洛唐回身对谢辉说：“狐狸被狗豹子咬死。”谢辉大惊道：“我的天，怪不得夜里有“邦邦”的叫声，原来有狗豹子啊。不过咱不怕，手里有枪！”
崔洛唐说：“谢伯伯，看这个洞口不能敞开，要堵起来才安全。”
谢辉说：“侄子说的对，以后我要在这里炼金子。不严实可不行。”
崔洛唐招呼顺子说：“顺子哥，你们都过来。先把洞子清理干净，再堵死洞口。只留透气孔就行。”
顺子说：“崔洛唐，你小子又玩啥鬼转灯。好不容易找到洞口，你又要堵上？”
谢辉说：“咱们在里面炼金子，防止贼人进来！再说，狗豹子也会钻进来伤人的啊。多加小心为妙！”
顺子不信，大步到洞口张望，那只狗豹子正撕扯狐狸肉吃。顺子缩头回来，说：“俺的娘，头一次看见这狗豹子啥样。真吓人！”
彭三也伸长脖子，结果吓得一屁股蹲在洞口，腿都软了。结结巴巴说：“堵堵，堵上！”
崔洛唐说：“洞口垒成门，咱把荆条棑子挡上。里面压石块。清理废渣再拿开。”几个人都说行，就照做了。
谢辉吃完饼子，说：“今天咱们开个会，希望大家保密。这个洞子是个古洞，曾练过金子。咱也在这里炼金子。以后，挖出的矿石不要往回背，就在水碾子加工。这样省事安全。眼下，日本鬼子占据县城，封锁严密。党组织秘密开展工作。一定把金矿牢牢保护好。炼出的金子给前线拼命的八路军买枪炮弹药，狠狠消灭小鬼子。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都说好。唯独顺子磨叽说：“俺这事不好办，二槐每天要看矿石咋办？”
顺子说的还真是难办。空手回家，一定引起二槐猜疑。彭三说：“你就说没出矿石。”顺子摇摇脑袋说：“你说你识文断字的，脑袋让驴踢了。你当二槐是傻子呀！”
红梅捏住鼻子不说话。看着崔洛唐有啥办法。还真有办法。崔洛唐咬咬嘴唇，说：“谢伯伯，你看矿石和腻子皮都是红的，掺和一块糊弄二槐行不？二槐要问就说矿石变窄了。”
谢辉眼前一亮，说：“崔洛唐就是聪明。说的有理。就照着办。”
掏石眼儿放炮，烟气散去。还照样用筐子清渣。故意让石头碰撞，吸引秤砣的注意力……
谢辉把随身带的银汞倒进水碾子，对崔洛唐说：“侄子，你把步骤看清，记住啊。我不在你就照样子干。崔洛唐好奇，细心瞅着，谢辉用手把银汞划拉匀实。然后把矿石砸成小碎块，散落进去。和崔洛唐推起来。碾砣咕咕噜噜转动，矿石咯吧碎裂，很快成粉末。水变红色流出。
崔洛唐说：“谢伯伯，这金子咋就弄出来？”
谢辉说：“侄子，金子是最重的金属宝贝，会落在最后。这银汞专门抓金子。你就慢慢学吧，学问大着呢。”
崔洛唐小跑跟着推，憋得脸蛋通红。不大工夫，就腰腿酸痛，呼呼喘气。谢辉哈哈笑着说：“人小力不全，你歇歇，让顺子来推。”崔洛唐还想逞强，不想被顺子替换下来。但嘴不闲着，说：“咱这水碾子比二槐他们的好使。”
谢辉说：“这古人很聪明，有些东西到现在用着还顺溜。”
崔洛唐人小，推不大功夫就累的迈不开腿。脑门子汗水不断滴落。谢辉就说：“侄子，甭逞强，这不是小人干的活。我像你这么大呀，嗨，还和小伙伴们光屁股和尿泥。”
崔洛唐嘻嘻的笑弯腰，对顺子喊：“顺子哥，你来吧。”
顺子体壮，一个人推得碾子转动，很自豪说：“谢伯伯，你也歇歇吧。俺推碾子跟玩一样。”
谢辉说：“这是慢功，急不得，要有耐力。一旦乏力，很难坚持。”
俩个大男人推碾子，就像玩闹，碾砣在碾盘凹槽里咕噜咕噜，红红的泥浆漂走。几个人轮流干，人歇碾子转。古老的金洞唱出新的歌谣。
崔洛唐歇息时，故意走到洞口，细听碾子转动有没有噪音。很奇怪，在碾子旁边有声音，在洞口就没有。崔洛唐趴下耳朵贴近洞底，感觉有动静。这时，谢辉说：“崔洛唐，你趴在那里做啥？”崔洛唐摆摆手，指指下面。谢辉明白，就夸奖说：“崔洛唐小小年纪的确不简单，连我也想不到。”
崔洛唐起身，对大家说：“还是推慢点，这声音要是传到外面，怕二槐听到。”
谢辉竖起大拇指，点头赞叹，说：“侄子，干脆到外面转一圈，听听有没有动静。还是闹安稳的好。”
（三）
崔洛唐钻出洞子，站到山顶，立在半山腰，没有动静。看看秤砣那边，霸子和兔子嘴说说笑笑，干活懒洋洋的。只有粘糊不声不响闷头清渣。不见秤砣的影子，崔洛唐有些疑问。莫非秤砣有察觉？嗯，一定搞清楚，决不能有闪失，这是秘密，关系到谢伯伯的安全，还有党组织和八路军的活动。崔洛唐若无其事的样子，转来转去就转到狐狸藏身的洞口。这里柴草密实，很隐蔽，外人很难发现，就连洞里的水流到哪里也不见踪迹，好像是古人特意挖了流水暗道。怪不得谢伯伯说古人很聪明，绝对在理！崔洛唐观察四周，特别留意狗豹子吃狐狸的地方。有一片血迹，还有撕扯的皮毛。感叹这狡猾的狐狸还是不够狡猾，看来这大山沟里是一物降一物啊！崔洛唐放心了，附近根本没有山道，更没有人们走过的足迹。这洞口选在这里，太绝了！
崔洛唐看看天色，太阳西斜，慢慢回走。忽然瞅见一片紫荆棵子晃动。本能地弯腰捡几块石子，警惕野兽袭击。谁知此时站起一个人，大声喊：“别打别打，是……秤砣！”崔洛唐止住扬起的手，眉头拧紧，心里咯噔一下，没好气地说：“你在这蹲着干啥？还以为是狗豹子。”秤砣提着裤子露着蛋，怒气冲冲地说：“谁是狗豹子？”崔洛唐指指地上的血迹，说：“不信你来看看，这是咬死狐狸的地方。”崔洛唐随手捡起皮毛，说：“看看，这是啥？”秤砣长的五大三粗，胆小如鼠。尤其是山里野兽，一说就吓得尿裤子。不再答话，连滚带爬下山。崔洛唐边走边笑，你秤砣还有怕的时候？这样也好，以后你就不敢来拉屎啦……
崔洛唐回到洞里，对大家说：“俺转一圈，没有声音。”
谢辉说：“这就放心。不过不要放松警惕。平时外面要有人看守，有异常情况及时报告。”
该收工的时候，谢辉一个人清理碾子。这是技术活。谢辉边放水边用手划拉，碾子中心的细沙土面子漂走。凹槽里出现灰白色的银汞。一团一团的，铁铲一铲就有银汞晃晃悠悠的流进盆里。谢辉很仔细，用扫把从一头赶着清。挤到一起，就对着铲子划拉，银汞都倒进盆里，碾子干干净净。
顺子好奇地说：“这东西能出金子啊？”
谢辉说：“你们看！”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块白净的细布，平展放进空盆。把银汞倒在白布上，揪起四个布角，慢慢合拢，拧紧收缩。银汞就从细小的缝隙挤出来，成了无数细小的白花，散落盆底。白布越拧越紧，最后像个杏核大小。谢辉展开，对大家说：“看见吧，这就是金子！”
彭三说：“鼓捣半天就这一小点？”
谢辉说：“这就不少，足有十几克。日积月累，不就多啦.”
崔洛唐说：“金子是黄的，这是白的。”
谢辉拍了崔洛唐的头，笑着说：“这是头道工序，攒几天，我给炼出黄金。”
临走时，谢辉特意嘱咐大家,说：“大家一定保密，嘴要严实，谁要敢泄露出去，决不轻饶！”
崔洛唐给顺子倒腾矿石，说：“顺子哥，你这矿石掺和着腻子皮，长短不要让二槐细看，回去就和矿石堆搅和。二槐要问，就说山上矿线变窄，不出货。别人都没有份儿，白耽搁工夫。”
顺子咧嘴笑着说：“崔洛唐老弟，咱俩谁跟谁呀。俺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啊。”
彭三说：“这事很重要，不能漏半点风声。”
顺子说：“得了吧，彭三，知道你肚子有墨水。俺还没傻到分不清谁近谁远。哼，连他娘的黄郎都欺负人……”顺子忽然停住半句话，谁也猜不透想说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