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背回伤员
(一)
鬼子没有因为中将负伤丧失斗志,反而在其他军官的指挥下,向八路军阵地猛烈反攻。双方在进行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侵略者和民族自卫的意志较量……
教场村的鬼子向北山头冲锋,被暴雨般的机枪打退,死伤惨重。妄想进入石湖沟,却被埋伏在这里的八路军居高临下打的晕头转向。接近一次,留下几具尸体,再接近再挨打再弃尸而逃……
上庄子村的鬼子,发现老头子沟,老婆儿沟,大北沟,杏树台子,香儿沟,城儿沟,荆芥沟,到处都是八路军,机枪步枪一起射击。陈团长下令:“稳准狠的打击鬼子。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敢于硬碰硬。坚决执行杨司令的作战命令。”鬼子组织几次冲锋,也都被打退。多次冲到阵地前沿,无数手榴弹在敌群开花。河沟里到处都是尸体,一堆一堆的,血流成河,清净的河水染成红色……
上庄子村的南山,特务团在西垴沟,东垴沟,老老尖儿,黑鹰窝,牛圈沟长,大金坡,形成密集的火力网,坚决阻挡鬼子的进攻。鬼子反扑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死尸柴草垛一样,横躺竖卧遍布田间地头……
上庄子村的东面,是村子的门户。鬼子试图从东面冲破包围,那里被二十五团堵的严严实实。枪口早就瞄准,一顿猛打,鬼子掉头回撤。留下死尸数十具……
走投无路的鬼子,狗急跳墙,点燃上庄子村,教场村的民宅,熊熊大火腾起,一家一家的房屋烧成灰烬……鬼子还把尸体堆在一起,浇满汽油,燃烧起来。刺鼻的烟雾弥漫,整个村子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中……
杨司令在银洞指挥所看得清清楚楚,这是鬼子在做最后反击准备,要玩命!杨司令立刻通知各作战单位,严密监视鬼子动向,做好打恶仗准备。
果然,鬼子开始做困兽之斗。集中所有炮弹,向八路军阵地倾泻。轻重机枪,三八大盖,同时开火。八路军各部,坚决还击。这一仗打得白热化。双方互有伤亡。
八路军在红梅家设置战场卫生所。负伤的战士,一个个用担架抬,游击组队员和妇救会背的背,都得到及时救治。鬼子好像是发现情况,一队鬼子嗷嗷怪叫,疯狂的向杏树台子冲杀。游击组虽然还击,但很快就被打的死伤不少。
(二)
崔洛唐急红了眼,带着春花等少年截击。这群少年都会些功夫,石子甩的很准。崔洛唐奋勇当先,大喊:“打,狠狠地打!”
这群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石子如狂风暴雨,闪电一样击穿鬼子眼睛,头颅。鬼子哭爹喊娘,心想这是啥东西,没有响声,只见伤人。当发现就是普通石子打磨的滑滑溜溜。气的哇呀乱叫。无论怎样冲杀,都被石子雨弹打退。一次次留下几具尸体。有少数鬼子冲到跟前,崔洛唐宝铲一挥,喉咙切断。其他少年手中钢刀闪着寒光刺进鬼子心窝,脑袋瞬间搬家……要么就是开枪。松井那把盒子枪还真好用,一个子弹一个鬼子。都是打在脑门。当场毙命。这群少年的功夫震慑鬼子不敢前进,为八路军冲下山赢得时间。
陈团长听出鬼子的炮声稀疏,射击的密度减弱。判断鬼子的弹药耗尽。正是冲锋围歼的好时机。快速给杨司令汇报,结果电话中断。预感事情不妙,向指挥所望去,有股鬼子突破特务团防线,和杨司令的警卫连交上火。看样子八路军的电话组被鬼子摸了暗哨,全部阵亡。怪不得电话中断。杨司令处境危险。陈团长顾不得请示,消灭眼前的敌人要紧,到嘴的肉不能溜走啊!大喊一声:“同志们,坚决消灭这帮鬼子,一个不能跑掉!冲啊杀呀!”一团的战士如潮水般冲下山头,向鬼子冲杀。鬼子死伤无数,南面的特务团也趁势冲击,东面的二十五团枪弹如雨。鬼子陷入四面楚歌,根本无力再战,慌忙向涞源方向溃退。那知八路军的三团早就等候多时,悄悄埋伏在教场村西边的黄土岗。占据制高点。给溃逃的鬼子猛烈痛击。鬼子玩命突围。多少次冲锋,被无情的子弹打的连连后退,留下很多尸体。
包围圈越来越小,鬼子的子弹打光,和八路军肉搏。偏偏这时,鬼子的飞机又来支援,无数的炸弹投掷下来,三团的防线炸开一道口子。有侦察兵报告:“鬼子的增援部队很快就到。涞源县城和附近的鬼子倾巢出动。”
战场态势发生逆转,再和鬼子纠缠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各作战单位自作主张撤离战场。
鬼子留下八百多具尸体仓皇逃走,钻进涞源据点不敢露头。这一仗打碎了鬼子的美梦,进犯易县根据地,消灭八路军主力,活捉杨司令,抢夺金矿资源的阴谋落空。打垮鬼子的嚣张气焰,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戳穿。极大地鼓舞八路军的士气,保卫根据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
(三)
清理战场时,情景惨不忍赌。炸掉头的,胳膊和腿断裂的,肠子流出的,眼睛瞎的,鼻子下巴炸烂的,浑身开花的……八路军和鬼子都有重大伤亡。清点人数,八路军伤亡三百多人。
陈团长遗憾地问:“崔洛唐,发现张彤和谢辉吗?”
崔洛唐也是着急地说:“没看见啊。他们去哪里?”
陈团长突然大声说:“快找,大家快呀!”
崔洛唐腿快,在杏树台子周围寻找。忽然发现大北沟门有十一个鬼子尸体。走近吓得目瞪口呆。只见张彤和一个鬼子扭打一起,刺刀穿进鬼子胸膛,已经死亡,可鬼子的刺刀也挑破张彤的肚子,鲜血流淌,肠子流出来。张彤脸色惨白,昏死的样子。身体多处受伤,子弹打断腿骨,肩膀,后背是刀伤,浑身血迹……旁边还有谢辉,也是多处受伤,右手指插进鬼子眼睛,左手紧握枪把,刺刀穿透鬼子喉咙,累得精疲力尽,昏死过去。看得出,这里发生恶战,两个人对阵十一个鬼子。
崔洛唐疯子一样地喊:“陈团长,张彤和谢伯伯……”
陈团长带人过来,痛心地说:“看来鬼子是偷袭卫生所。被张彤发现,和谢辉与鬼子搏斗。好险啊!同志们,快速送两人去甘河净医院,快!”
这次战役的总结会上,杨司令很遗憾地说;“电话组被鬼子偷袭,造成九名战士牺牲。更重要的是,贻误战机,没能全歼鬼子。”
杨司令特意提到红梅和崔洛唐,激动地说:“我们全体同志,要向红梅和崔洛唐学习。为了共产党八路军,为了打击日本侵略者,甘愿牺牲自己的亲人。崔老国同志就是为保护金矿,被日本间谍害死的。红梅和崔洛唐娘俩,一个是妇女,一个是少年,却干出我们男子汉都难以办到的事情。这期间,忍受多少苦难?而娘俩甘愿奉献任劳任怨,为保护金矿付出很大代价。在这次战斗中,自愿献出房屋,救治伤员。并与鬼子殊死搏斗,为战斗胜利做出贡献。大家说,这样的人值不值得敬佩?”
所有指挥员和战士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大声呼喊:“向红梅学习,向崔洛唐学习!”
正在热烈气氛中,电话响起来。杨司令接过电话,正是聂司令的声音:“杨司令,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在这次战斗中,击毙一个鬼子大官。”
杨司令惊喜地说:“聂司令,到底是打死鬼子那个大官?”
聂司令高兴地说:“是鬼子中将!叫阿部规秀!日本国内的报纸都报道啦。毛主席得知后,赞扬你们打得好啊!”
杨司令在会上宣布消息,全场欢呼雀跃,掌声雷动。这次总结会变成庆功会。特别表彰陈团长指挥有方,那位小炮手二喜也受到表彰,荣立特等功!二喜被称神炮手,自豪的笑开花……(在民间还有一种传说:打死阿部规秀的是一位被俘的鬼子炮手。这家伙很狡猾,第一炮打在山坡,故意报信。第二炮打在院外,故意偏离目标。这时候,仅剩一发炮弹,陈团长下令,必须打中,否则枪毙。手枪顶在后脑勺。第三发炮弹在院中炸响,正好击中想要躲避的阿部规秀。这个鬼子在第一炮时不以为然,当做野炮盲炸。第二炮感觉不妙,准备下令还击,第三炮就炸死啦。这只能作为野史流传,当以战斗报道为准。)
(四)
张彤在医院昏迷一周,醒来时身上到处都是手术留下的伤疤。不解地问:“这是咋回事?”
护士含泪说:“你被鬼子的刺刀挑开肚皮,肠子流出来。腿骨打断,子弹还卡在里面。总共七处伤口。真悬啊,再晚来几分钟,恐怕就没命啦!”
张彤哈哈一笑说:“这不是好好的吗?”刚要下床,却皱紧眉头不动。
护士看到,张彤这一笑很痛苦,震动了伤口,急忙摁住说:“别动,少说话少激动。安心养伤吧。”
张彤就像小学生,说:“好好,听医生的!”
谢辉的伤势略轻,半月就可下床走动。医院留不住,早早回到金矿。顺子哭着说:“谢叔叔,俺还以为见不到你啦!”
谢辉说:“鬼子打不死我。命大着呢!”
顺子咧嘴笑着说:“谢叔叔福大命大造化大,咱还接着打金矿吧。松井这狗日的,把洞子炸得稀巴烂,这些废石渣啥年头才清除去啊!”
谢辉说:“慢慢来,一年不成,两年,总有清完的时候。这金矿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定要打出金子,咱的队伍就有钱多买枪炮,狠狠打击小鬼子。早日赶出中国去!”
顺子说:“有谢叔叔,俺就心里踏实。”
谢辉说:“放心吧,我不走啦,和你一起打金矿!不过,我得养养伤,这日本狗崽子咬得还真够深,手脚动作不灵便!”
顺子说:“谢叔叔,你给俺讲讲上庄子村打鬼子的事吧。俺想听。真后悔没有和你们一起打鬼子,都怪俺笨手苯脚的,谁都不愿让去。”
谢辉看着顺子的遗憾劲儿,就安慰说:“好,给你讲!咱的队伍啊,这回可露脸啦,打死一个鬼子大官,是个中将!”
顺子说:“是你打死的?还是崔洛唐?”
谢辉摇摇头说:“我是听护士们说的。”
顺子又是遗憾地说:“要是你和崔洛唐打死的该多好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顺子总是缠着讲这段故事,百听不厌,谢辉总是笑呵呵地一遍一遍的讲给他听……
红梅和崔洛唐都关心张彤和谢辉的安危。听说谢辉回到斗店村。主动来看望。红梅说:“谢大哥,您的伤还不好,就去俺家调养吧。”
老谢风趣地说:“这里就是你家啊。”
红梅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园,有无限感慨,说:“谢大哥,安心住着吧。这里俺就交给八路军,愿干啥就干啥。”
崔洛唐说:“谢伯伯,顺子哥连个家都没有,让他也住这里吧。”
谢辉感动的眼圈潮红,哽咽着说:“你们娘俩,不,是一家人,为党为八路军为打击鬼子,付出的太多啦。我谢辉心里难过啊!”
崔洛唐说:“谢伯伯,先跟俺去上庄子村住些日子,等伤养好再来打金矿吧。”
谢辉说:“好侄子,伯伯家就在县城,为啥不回去,就是为了多出金子啊。你看咱的队伍有多少战士,死在小鬼子手里,他们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赶走鬼子,解放全中国吗?和他们相比,咱这点伤算个啥啊!”
红梅更加感动地说:“谢大哥,俺懂了。以后俺会常来看看。”
崔洛唐忽然说:“谢伯伯,不知张彤连长咋样子?”
谢辉说:“嗨呀,甭提啦,再晚几分钟就没命啦。”
红梅急迫地说:“这会儿咋样?”
谢辉说:“幸亏有白求恩大夫,特精通手术,子弹取出来,把肠子退回去,缝合好,一周才醒过来。非要嚷嚷回部队,被护士训一顿才老实下来。哎,总算保住命啦。”
一说白求恩,红梅就激动地说:“您说过白求恩这个名字,他医术真高啊!”
谢辉说:“他是加拿大医生,专门来支援抗战的。”
崔洛唐说:“加拿大,哪里啊?”
谢辉说:“就是外国人!”
红梅和崔洛唐都佩服地说:“外国人,帮咱打鬼子,真了不起!”
辞别谢辉,红梅说:“崔洛唐,咱要去看看张彤连长,他是涞源人,家被鬼子占领,回不去,就接到咱家养伤吧。”
崔洛唐敬佩娘的风格,就高兴地说:“娘,真好,俺早就想张彤连长,俺的枪法埋地雷技术就是他教的。”
(五)
娘俩离开斗店村,沿着山路艰难的行走。一路和积雪搏斗。风刮过的地方,有的厚有的薄。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断地擦跤,蹲的腰腿酸痛。等走到甘河净卫生院,已是夜里。见到张彤,崔洛唐就哇哇地哭起来,说:“叔叔,俺想你!”
张彤抱紧崔洛唐的头,噙着泪花说:“别哭,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红梅背过脸擦去泪水。不单是心痛那么多的伤口,更感动他的坚强意志。此刻,啥叫硬汉子,啥叫共产党八路军,为打胜仗不怕丢命,红梅懂了。张彤是一条真正的汉子!
崔洛唐说:“今个俺和娘来接,让您安安静静的养伤!”
张彤这个铁打的汉子,鼻子一酸,眼泪哗的流下来,抱紧崔洛唐很久没有说话……肩头却不住的起伏……
红梅说:“张连长,俺是真心来接,您为保卫乡亲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让俺们照顾吧,反正,涞源被鬼子占领,回家更危险。放心,上庄子,寨头村的乡亲们养得起!”
张彤为难地说:“在家里救治八路军伤员已经够麻烦的。我真的不想再添乱。”
崔洛唐说:“刘叔叔,要不是您和谢伯伯跟鬼子死拼,俺家早就没啦,”
红梅说:“走吧,啥困难都压不倒。俺有粥喝,就不能饿着八路军!八路军和乡亲们是一家人,心连心。就像河里的鱼和水一样!”
崔洛唐兴奋地看着娘,说:“娘,啥时候学的这些道道,说得真在理!”
张彤被真诚打动了,说:“大姐,我张彤从今往后就是亲兄弟。和乡亲们生死与共。好,咱们一起走!”
从甘河净卫生院回到上庄子村,十几里远,走了三个多小时。开始张彤执意要自己走,可是一迈步就感到伤口撕心裂肺的痛,虚汗淋淋。要不是有红梅和崔洛唐搀扶,早就躺在雪地不动。
崔洛唐说:“叔叔,俺背着走吧。”
张彤说:“你还是孩子,看着个子高,力气不够用啊!”
崔洛唐说:“叔叔,俺已经长大了。个头比大人不矬,有的是劲头儿!”
张彤推辞,硬要迈步行走,崔洛唐蹲下挡住说:“来吧,试试行不。”
红梅看到儿子如此热心勇敢,满意地点点头说:“张连长,就试试吧,崔洛唐确实长大懂事多了。”说话间,搀扶张彤趴在背上。
崔洛唐憋足劲头,第一次起身,没起来,感觉很重。又憋足劲头,再试一次,这一次离开地面,但觉得腿软,失败。
张彤说:“放我下来。你年纪小气力不全,压坏咋办啊!”
崔洛唐说:“叔叔,瞧好吧。俺行!”崔洛唐第三次憋足劲头,猛地起身,竟然站起来,由于用力太猛,蹬蹬向前跑起来……
红梅噗哧笑出声,从心底佩服儿子,不但异于常人长得快,心地也善良,真是崔家祖上荫护,有棵好苗子……
但很快就发现,崔洛唐在上山时汗流如注,吁吁带喘。走路动作明显缓慢。红梅在前边拽,借助柴草加力。但崔洛唐还是感觉泰山一样的重……红梅坚定地说:“崔洛唐,你歇歇,让娘来背。”
张彤死活不让,哭着说:“我还是个男人吗?”
红梅不由分说,强行背起来,一步两步的挪动。脚下的积雪,闪着白光,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会是崔洛唐拉着娘,借助柴草的力量,一二三地喊,清亮的月光,留下三个人的影子……陡峭的山路踩出坚实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