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人物之卢同申
一、文化人
卢同申出生时家里非常殷实,从他五岁上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他随十岁的大哥讨吃要吃长大。于是,曾经殷实的家庭并没给他多少幸福,只是在划分阶级成分时受了牵连,被评了个富农。
在卢同申十二三岁的时候,大哥参加了八路军,后来是解放军,再后来是抗美援朝志愿军,再再后来是政府送来的“烈军属”证。
卢同申不相信抚养自己长大的哥哥已经成为烈士,打接到“烈军属”证时每天在我们村的西村口等哥哥归来,泪从来没断过。在这期间,卢同申手里拿着一本康熙字典,这是哥哥临走时留下来的。哥哥走时嘱咐弟弟,咱们上不起学,你就冲着这字典学文化吧!
哥哥走后,卢同申先跟村里的教员学会了拼音,然后自己依着拼音认字。十年下来,他把老康熙字典所有字都认得清清楚楚,每个字的讲义记得牢牢靠靠。
人们知道卢同申在等他哥哥,也曾经有人劝他别再等了,他不听。
十年过去后,卢同申成了文化人,也成了“流泪眼”,他的眼从此之后再也没干过,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他的腿也有点跛了。
卢同申有文化也没人用,因为他是富农成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拉二胡。他拉二胡的特点是不用谱子,你随便唱,你唱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挺和弦。看到他确实是个人才,村里唱红灯记,唱沙家浜,就把他叫来。他成了村里唯一的二胡手。
富农成分的卢同申没人提亲,打了一辈子光棍。
二、有什么吃什么
老家有大年初一拜年的习惯,小辈的给长辈拜年,年龄小的给年龄大的拜年。我们的邻居叫卢顺福,是个木匠,也许是经常和木头打交道的缘故,性格非常直爽,说话也直来直去。
卢顺福是卢同申的当家侄子。这一年大年初一,卢顺福到卢同申的小黑屋子拜年。进门后,发现卢同申正从锅里盛刚刚热过的剩粥,说:二叔啊,大初一的,干嘛喝这个呀?卢同申拧过脖子骂:你个王八羔子,呆着就呆着,不呆着就滚!
卢顺福挨了顿骂,刚要走,看到卢赐林进门来了,就想:看看我赐林叔说什么。卢赐林是村里的老师,比卢同申小两岁。进门看到自己的本家哥哥正在喝刚热过的剩粥,一笑说:二哥,您这是有什么吃什么呀!卢同申一高兴,也不抬眼皮,说:桌子上有烟,自个儿拿。
三、开刀问斩
我二叔卢明江和卢同申是好朋友,两人意气相投形影不离。这一年腊月,卢同申跟我二叔说:人家过年咱们也得过年啊!我二叔说:此话怎讲?卢同申说:人家杀猪我也得杀猪,你帮我。我二叔笑了,他知道卢同申养的猪刚卖来一个多月,还是个小奶光子。二叔笑着说:不用请别人了,咱们俩收拾。
俩人把猪逮住绑好,找来生产队的大秤,一过秤,整整三十二斤。有人开始劝:同申,这猪应该再养养。同申,这猪下年再杀合适。同申,我用二十斤肉跟你换行不?
围了一圈人,都反对卢同申杀猪。
卢同申跟我二叔蹲在一旁抽烟,等人们嚷嚷劲头小了,卢同申冲我二叔问:明江,你说这小猪肉怎么样?
我二叔回答:嫩!
明江,你说这小猪肉吃着怎么样?
我二叔回答:香!
明江,这辈子托生个猪,上辈子犯的什么罪?
我二叔回答:死罪!
明江,还有人保本无人保本?
我二叔回答:无人保本!
卢同申站起身,冲我二叔喊:无人保本,开刀——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