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里,家人团聚在一起,不由得提到了往年过年时的气氛:蒸年糕;做豆腐;煮猪骨头;放鞭炮 ;看花会……。提到花会,也就不由的想起了邻居王来会。
胡同里边第二家,是王来会家。听爷爷讲:“他家以前是地主,1950年斗地主分田地后,他的家境清贫如洗。他老婆被斗死,家仆被赶走,田地被没收。跟着社员一起吃大锅饭。没有受过苦的王来会精神上受了刺激,每天在家里喊着,喂喂喂…..唉唉哎,高低顿挫,好像唱着小曲儿”。这种声音一直陪伴到我八、九岁懂事了,才见过这个人一次面。
那是在一次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我藏入他家的大木门后面。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伙伴找不到,心里很自喜。正得意之时,一个满头齐耳白发,皮肤粉白,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个子很高的老头儿,手扒着门插棍儿,站在我面前,不动声色。我“妈啊”一声,被吓跑了出来。这时一个大点的伙伴说“快跑,王来会出来了”,大家惊慌的逃跑。从那以后才知道他就叫王来会。
我记得母亲哄弟弟不哭时就说“再哭,就叫王来会把你抱走”。弟弟马上就不哭了。只听大人们这样传说着,可是见到王来会的机会很少。他唱曲儿的声音却传得很远,三两条胡同里的大人小孩都能听到,半夜三更的也喊叫。
他家进出的人就只有他的大儿子,二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当兵了去了银川。因为家庭成分高,大儿子也没能儿娶上媳妇。父子俩守着个大院子,好多间房子,空荡荡地,相依为命。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以后,农村的文化娱乐活动,非常繁荣。村村都有一道花会,各有各的特点,比如说小车会,少林会,南乐会,狮子会,大头会,旱船会等等。每到正月里,村与村之间,带着自村的会相互拜年,形成了一种民间年俗。
记得那一年的正月初二到十四,我们村是接待花会最多的一年,每天十几道花会。
这天是正月初八,听父亲说接了十四道花会。
大队的喇叭里广播“喂,来会了,赶紧到“大场里”(生产队用来放置粮食的地方,面积很大)来看会,***村的小车会”。村民们都不约而同的跑出来。我们胡同里的大孩子都很淘气,每次经过王来会家门口,都会高喊“喂喂 来会了,快去看啊…….”。王来会在屋里听到喊声就会接话茬,唉唉哎…唉唉哎….,呵呵,他被戏弄一番。
一天不知道被孩子们戏弄多少次。后来听他大儿子说:每次被戏弄了,他都很高兴,在屋子里手舞足蹈。但很少走出那个屋门。
花会一道接着一道,看完一道还没走回家,就又来一道会。有时候中午吃半顿饭,听见喇叭广播了,放下筷子,就往外跑去看会。大呼小叫的喊着“喂喂 又来会了…. 又来会了….”。
可能来来往往喊的次数多了,不知道刺激了王来会的哪根神经,这天中午他跑到了大街上,提着个龙头拐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把大人们也吓了一跳。
“又来会了,又来会,我就是王来会,给大家耍一段看看”。说着举起了龙头拐棍。大人有点惊讶,小孩害怕躲在大人背后,偷偷的看着他。传说中的神秘人物让大家开了眼,耍了一套少林棍,打了一套少林拳 ,又舞了套猴拳。爷爷辈的人,都为他鼓掌叫好。我们看着很像《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凤。突然,他一个跟头没翻过来,倒地不省人事了。一个村医赶紧跑过去给他掐人中,速派他大儿子取来针灸包,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抢救过来了。
王来会醒来张嘴就说:“我是**村的王来会,教你们习武吧,给我报仇”。人们听到了,认为说胡话呢。村医给他把把了脉说“身体都挺正常”。他大儿子也感觉很奇怪。怎么突然会习武了呢。这些年因为喊喊叫叫,都是把他关在家里不让出门。难道他憋在家里练武,人们都在猜测。
可是从那天起,他真的不在喊喊叫叫了。每天进出家门也都和熟悉的人打招呼。胡同里的人听不到他的喊叫声,夜晚也变的寂静了。
王来会精神正常了,也教会了一大批年轻人习武,听爷爷说,“当时他已有八十岁高龄,在年轻时他就会习武,只是受社会的影响,把他逼疯了”。阴错阳差,一句“又来会”的玩笑话,唤醒了王来会,这个事传的家喻户晓。
从此我们村子的少林会不仅威震十里八乡,就是在邻县也小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