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生贺寿
这个故事是应网友勾仲田老师回的帖子而作。他回《韩生拜年》的帖子说“好看，再来一个。”于是我就再来一个，但未必好看。我曾经说过，韩生的岳父是大年初二出生。无独有偶，甄生的岳父也是大年初二生日。本是写过年的事儿，可这里作“贺寿”，目的是避免网友阅读疲劳。其实和《韩生拜年》一样，有拜年贺寿双重含义。
甄生和韩生貌似相似实则本质不同。韩生不学无术沽名钓誉，而甄生是真才实学博古通今。只是读书发死，一如古人所说的“不力行，但学文。”比如《弟子规》，让他解释他会说：“弟子者，学童也；规，绳也者。”他绝不作“学生的行为规范”解。又如《道德经》，他会说：“道，自然之法耶。”他绝不会解释成“德之规律”。凡此种种，周围的人笑他是书痴，而他又不屑于周围的不学之士，最终的结果是无人与他对话沟通，而他落得个现代汉语一句不会。
说甄生何必扯上韩生？原来甄生在贺岁百年之后与韩生为同胞兄弟，排行老大。甄生和一百年后的韩生有着相似的婚姻：娶名门三姑娘而成为三姑爷；妻子王氏也是争强好胜之辈。前面说过，甄生不会现代汉语表达。按甄王氏不会就学的生活信条，甄王氏决定让丈夫到蓑冠布衣中间学习白话。只是甄生还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对现代汉语学过就忘，即使背的滚瓜烂熟，不出三天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无奈，妻子甄王氏只好把丈夫学话的时间安排在大年三十的下午，以免到初二贺寿拜年时全部忘光。
年三十午饭一过，甄生来到大街上。街上空无一人，好在不久便有人上街贴对联，还举头端详“出门见喜”是否贴正，还口中念念有词。甄生立刻上前打问他在说什么，并递上三文银两。对方收银并告知“抬头见喜呀”。好，甄生记下了：“抬头见喜呀。”甄生想，学现代汉语原来不难。学三句话实在是容易的事。可是甄生飘飘然一路走完一条大街，除了父子或者祖孙贴对联的什么也没有，最后在村头见到一位牵牛的老汉，老汉一面挙鞭打牛，一面骂牛“狗鸡巴的”。甄生照例付梓求教。甄生又记下了一句。离妻子最少学三句的要求还差一句，甄生决定出村学话。然而走到半路，甄生又渴又累，且太阳落山，天已黄昏，便在路旁小树林坐下休息。正犹豫是否继续赶路时，只见一只猫头鹰朴楞楞归林，惊得枝头叽叽喳喳的山雀立即停止了鸣叫。此刻林中一荷薪老妪叹道：“一鸟入林，百鸟哑音。”甄生照例递上银两，学会并熟记于心。甄生学成回家，向妻子汇报留学成果，却怎么也想不起“狗鸡巴的”一句。宽厚的妻子说“也罢，正好补充一项重要内容”。原来，甄王氏娘家今年翻修了会客的过厅，做工用料都很讲究，家父为此十分得意，特别是用料，清一色的白槐。假如以此做做文章，必让家父大悦，定得家父深宠。甄生说只怕记不住。甄王氏说届时她会用手势提醒，说出盖房木材全是家槐，并当下做了演示。原来甄王氏演示的是做抱孩子状。孩子是要抱在怀里的，看到抱孩子在怀里，理应想到槐木不假。
大年初二上午，甄生命书童在岳父家门口放三颗二踢脚以代三声礼炮，然后等岳父家来人迎接。甄生等岳父家门一响，便面向“出门见喜”作仰视状，口中还念念有词。岳父大人王员外出门见状，以为春联粘贴有误，便上前疑问，说“你这是······”甄生回头看一眼岳父，说“抬头见喜呀。”岳父听后大喜，心想，都说我这三姑爷读死书不会半句白话，可见这种说法泡沫不少。于是便欣然命下人接贵戚进家，自己却去了什么地方办要紧的事情不提。
当大姑爷二姑爷到齐，王员外也办完事回到家来，并在进门时轻咳了一声，借以提醒门里的客人。再说客厅里，大姑爷是药材商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说活；二姑爷乃三省巡抚门下师爷，天生鬼狐心机，能言善辩；三姑爷就只有旁听的份儿。岳父进门前大哥儿俩正展示各自的唇齿之能，等岳父进门二人全都闭口不语。此时的甄生脱口说出“一鸟入林，百鸟哑音。”并作即兴状。王员外当然不知道三姑爷把自己比作猫头鹰，可把自己比作鸟儿总是高兴不起来。好在王员外转而让自己去想那振翅九万里的大鹏，想那不屑燕雀的鸿鹄，更主要的是王员外看到自己的三女婿出口不再之乎者也，这让做老人的很欣慰，王员外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最后他说：“好，一鸟入林，百鸟哑音，好，好。”
午饭预示着拜年贺寿高潮的到来。酒过三巡，老泰山把酒不再让满，聪明人就知道是献贺词的时候到了。大姑爷张口就来：“祝岳父大人福如东······”话没说完就被王员外拦截。原来王员外今年的题目是这座新翻盖的过厅。这也难不倒见多识广的药材商人。一番客套之后，他开口说道：“好图樑，画栋新，五彩窗户七彩门。”王员外拍手叫好，并把目光投向二姑爷。二姑爷照例是一番客套，然后说道：“四樑银，八柱金，透雕窗户浮雕门。”老员外照例叫好，照例把目光投向三姑爷。三姑爷自恃成竹在胸，开始作审视状，审视这诺大过厅的柁檩和门窗。可就在他作态后不久，胸中的成竹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审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开口，这下就急坏了门后偷看的三姑娘，她先是小幅做抱孩子的动作给丈夫看，见丈夫仍然想不起来就把动作越做越夸张，甄生这才恍然大悟。他越蹙越紧的眉头舒展开来，恢复了曾经的胸有成竹态。甄生照例是一番客套，然后说出了他的贺词。到底他说了一些什么，需容我做一解释。他说的意思是乳房柁，乳房檩，乳房窗户乳房门。为什么呢？因为三姑娘大幅的抱孩子动作，从正面看去，上面的右手正好拍在左面的乳房上。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在甄生所处的时代所在的家乡，管“乳房”叫“妈妈”。因此，甄生当时的汉语表达是：“妈妈柁，妈妈檁，妈妈窗户妈妈门。”王员外听后大惊，不知何解，听到三女儿的解释，才知道三姑爷原本要说“槐木柁，槐木檩，槐木窗户槐木门。”毕竟是自己的女婿，王员外立即转愕为喜，并为其敷衍。说你大姐夫说的是这过厅的彩画，你二姐夫说的是这过厅的木工，只有你说出了这过厅用料的本质，难得难得。只是这房子用的是清一色的白槐，你是否知晓，我说的是黑白的白，白黑的白。甄生即刻答道：“我怎会不知晓，总是藏在衣服里从来也不晒晒太阳必然就发白，假如不穿上衣又总是晒晒太阳肯定会变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