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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酒赞助·酒的故事征文)翻吹倒打正过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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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吹倒打正过来


    一九八八年七月,我到单位报到时正赶上连绵阴雨,雨把人们堵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屋檐上瀑布一样的流水哗哗地砸向地面,轰隆、轰隆、轰隆隆……,区公所后面拒马河的咆哮声一天胜似一天。

连续几天酣畅的大雨过后天开始放晴,这时林克区长走到办公室来喊我:“小赵,准备一下我们去乡下查灾。”

    林克区长是一个干巴老头,身材不高,背有点驼,光头、黑黑的脸膛上布满皱褶,笑起来像一个蔫茄子。

我俩乘火车从紫荆关到齐峰塔,我们查灾的第一站是龙王庙乡。龙王庙乡灾情比较严重,几百亩玉米绝收,三座小桥被毁。中午我俩在乡伙房好歹吃了点东西。

    下午我们步行十几里路来到南城司乡调查灾情。接待我们的有乡分管农牧业的副乡长杨大雷、农技站站长郑文义、办公室秘书刘玉柱等。一番寒暄后,林区长指着我说:“这位是区公所新分配来的农业技术员赵连国同志。”我忙站起来点头致意。然后林区长向我介绍乡里的几位同志,我一一点头问好。

    南城司乡在这次降雨中几百亩玉米绝收,三座小桥一座大桥被毁,几户民房坍塌,灾情严重,我将情况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

    听完汇报快到晚饭时间了,杨乡长派刘秘书去伙房安排饭菜,趁这个空当林区长带着杨乡长、郑站长和我到乡里的龙头企业——拒马河收购站进行慰问。

    拒马河收购站的车间厂房库房都是以前部队淘汰的旧营房,听林区长说那年是三十年来雨水最大的一年,收购站的许多厂房均出现漏雨现象,处于停产维修阶段。

    从收购站回来伙房的饭菜已准备停当,五个人八道菜,一箱菊花白酒。

    就坐后,林区长再次指着我补充介绍:“这位小赵啊,也不是外人,就是咱们乡台北村的,希望你们多多关照。”听完林区长的介绍一股热流传遍全身,我再次站起来点头致谢。

    林区长坐主位,杨乡长坐在林区长左侧我坐右侧。第一瓶酒打开了,林区长轻抚酒杯目光里满是温情;第二瓶酒打开时,林区长兴奋的眼睛中仿佛有火光在闪动;第三瓶酒打开了,我发现林区长已有些醉意,眼睛像雾蒙蒙的水面上摇曳的莲蓬。他慢慢地捏起酒杯还没等酒杯送到唇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酒杯放回原处,把嘴凑近我耳边小声的说:“还是到基层来好,基层正缺像你这样的大学生,到基层锻炼锻炼吃吃苦,以后前途无量啊!”我嘴里的一口菜都没顾得咽下去,忙点头说:“是,是!”。一会儿,林区长扭头把嘴凑到杨乡长耳边亲切的说:“乡里工作累区里清楚,计划生育、催粮征税没完没了,可哪样工作也不能马虎,要不断上进,争取过两年熬个正科。”杨乡长赶紧说:“是,还要区长多多提携。”说话时林区长还不忘时时拍拍我的肩,又怕杨乡长的肩嫉妒,每当拍完我的肩必扭过去拍拍杨乡长的肩,我们俩紧挨林区长一侧的肩在林区长双手的轻拍下感到莫大荣幸,猛然间比另一侧的肩高出许多。

    林区长的酒杯端端放放,第四瓶酒已经打开了。刘秘书拿起酒瓶,林区长双手捂在酒杯上,坚决地说:“酒是不能再倒了,再倒真的要喝醉了。”刘秘书央告说:“总得给点面子吧,就倒一滴,一滴行吧!”下属倒酒是对领导的尊重,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林区长想。对下属拍肩是领导的友好,拍下属面子可是千万不能做的。我看到林区长捂着酒杯的手开始张开一条缝,接着是心形的洞,最后两手完全拿开,菊花白酒像跳跃的山泉唱着歌儿溢满林区长的酒杯。

    林区长已满含醉意,嘴离耳朵更近,说话带着颤音,拍肩的频率变得更高,轻一下重一下变得没有规律。林区长端酒的手开始有些晃动,眼神也变得迷离。

    不能再喝了,我想。陪领导出来,保护好领导是下属的职责,照这样喝下去我看很难站着走出这间餐厅。等郑站长拿起酒瓶准备倒酒时,我一把抢过酒瓶说:“杨乡长,你看林区长喝得也差不多了。我倒一次酒,算是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喝完这杯咱们吃点东西,林区长还想回家呢,不能喝得太多了。”杨乡长用小眼睛翻了我两眼,又看了郑站长刘秘书一眼没说什么。

    先干为敬,我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将杯放到一边,接着大家依次将酒喝干。杨乡长说:“刘秘书你再打开一瓶”。我说:“不能再打了,不是说好不再喝了吗?”

    杨乡迷起眼睛嘎嘎地坏笑一声说:“到我们这里就得入乡随俗,我们这里没有客人倒酒的,你是客人你倒酒这叫翻吹倒打,必须得正过来。”

    我纠正杨乡长说:“我是纯本土人士,算不得客人。”

    杨乡长狡辩说:“怎么不算客人,你们是从区公所来的,是下乡领导,是贵客。”

我用沉默表示抗议。刘秘书斟满酒,举杯,干。只听酒在各位的喉咙处一涨一缩发出“咕”的一声,人们只说水爱往低处流,原来酒也爱往低处流。不就是喝酒吗,谁怕谁呀!

    杨乡长偷眼看了郑站长一下,郑站长忙起身拿过酒瓶。我有些不解,未敢贸然分辩。不爱言语的郑站长说话了:“刚才刘秘书把翻吹正过来了,这次我再把倒打也正过来。”说着朝我们举起酒瓶。真有郑站长的,居然敢把一个完整的成语拆开来用。

    第六瓶酒打开了,这次是杨乡长打开的。杨乡长说:“你们分别正了一次,这次让我总的正一次算是圆满。”我不敢再拿酒瓶子,最后一次大团圆酒是刘秘书倒的。

    饭后已经十点多了,杨乡长说在乡里给我们安排住处,林区长非回家不可,我不放心让林区长一个人回家,只得陪他。

    走出乡政府大院不过几百米,林区长的腿就迈不动了,我劝他回乡里住,他不肯。我背着他,他的嘴对着我的脖颈,像一个打开了盖的酒坛子,不过这坛酒早已变味,不再是美味的菊花白了。

    路上是两道马车压出的深深辙痕,我背着林区长沿辙痕边缘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着。林区长的头一会依在被他拍过的肩头上,一会又依在他没拍过的肩头上。这时我听到没被拍过的肩头不高兴了说:“你既然喜欢拍过的肩头那就靠在它上面去好了,上我这里来干什么。”它推了推林区长的头,死沉死沉的,嘴里不住地喷出恶浊之气,它掩住鼻子,小声嘟囔说:“难怪人常说喝酒就是灌猫尿,看来一点不假,又骚又臭的跟猫尿差不了多少。”没被拍过的肩头用力将林区长的头推到被拍过的肩头一边。这时被拍过的肩头不高兴了,对没被拍过的肩头说:“你这是妒嫉,这可是区长的头,靠一靠是给你面子,你应该感到骄傲。”没被拍过的肩头说:“我才不管他是谁的头哪,不高兴,天王老子的头也不稀罕也不让靠。”被拍过的肩头问:“那要是一位漂亮姑娘的头呢?”没被拍过的肩头想了一下说:“如果是漂亮姑娘的头到可以考虑。”被拍过的肩头鼻孔里嗤了一下说:“下流!”没被拍过的肩头立即反驳说:“你说我下流!下流比你攀高枝也强,无耻!”

    听着两个肩头的辩论,我是又好气又好笑,第一次下乡就出师不利,是我连累了它们,看来做人还是夹着尾巴好。

    四五里的路程我们走了两个小时,村子里一片漆黑,我搀着林区长边寻路边走。林区长推开一扇木头梢门,看来是到家了。林区长的腿一下有了力气,他大步走到北屋,啪啪地用力打门,灯亮了,开门的是一位年少女子,年少女子叫了一声“爹,”然后说:“你又喝多了,我娘她住西屋。”

    听到说话声西屋的灯也亮了,“你这老不死的,你早晚得喝死,回来也不说早点,深更半夜的,还让人家睡觉不睡。……”推门出来的是一位老妇人,我忙喊了一声大娘。老妇人看到林区长身边还有外人,把还没骂出的那半截话硬是咽了回去。

    睡在林区长家的土炕上,耳中听着林区长发出的均匀鼾声,头脑中没有一丝睡意。在自己的老家倒杯酒竟然被人说成“翻吹倒打”还正了过来,假如人生真的是一场戏,我这唱的是哪出啊!社会这所大学真得好好学习学习!

最后编辑赵连国 最后编辑于 2011-10-29 22:01:42
本主题由 管理员 卢国章 于 2012/1/13 17:14:11 执行 设置精华/取消 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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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读过,依然精彩。似曾相识,更多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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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品读,有滋有味。
问候连国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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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克区长是一个干巴老头,身材不高,背有点驼,光头、黑黑的脸膛上布满皱褶,笑起来像一个蔫茄子。”
这人物刻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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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吹倒打?翻锤(捶、槌)倒打?值得商榷,请大家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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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吹倒打正过来
回味无穷太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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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学问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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