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大坝
狼牙山区瓢泼大雨七日不断,南北两河巨浪滔天,安格庄水库水位很快越过第一道警戒线。白天,几十吨烈性炸药被工兵置入坝顶弹道内,布线接通电源。然后,一声令下,坝上所有人员向两侧山头撤离。
一九六三年八月的七日大雨成为当世纪单位时间内降雨量之最。
大雨还继续下着,天地一团混沌,整个大坝上仅剩三个人,他们是安格庄水库管理处的全体人员:主任卢金臣和两位刚从农村抽上来的协管临时工张献城、王治海。
天,完全黑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位继续上涨,如果水位到了第二道警戒线,为了降低灾害损失,就必须引暴炸药,炸开一条泻洪道,避免大坝突然间大范围决口。当然,这道大坝也会随着库水轰然远去荡然无存。
离第二道警戒线越来越近。四尺,三尺……
还差二尺就到最后警戒线了,地区行署水利局当时在现场指挥的领导派人传达指示:安格庄水库管理处全体人员在坝上监视水位,再坚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过去了,水位上涨一尺。
领导终于派人来,命令三人立即全部撤离,准备炸坝。
卢金臣想起五八年开始修建这座大坝的情景。当时他是建坝总指挥部政委,负责人员组织和物资筹备工作。发动几个县几十万民工,耗资数亿元,历时近两年才建起了这座蓄水量达三亿立方米,既能防洪又能抗旱的省级重点水库。这在当时的国民经济条件下是多么大的投入啊!这座大坝在地方农业生产以及经济发展中又起着多么大的作用啊?更别说一旦炸坝,又将给水库下游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多么大的损失!?
他眼前浮现出野外扎起的彻地连天的民工棚,浮现出刚刚喊完打夯号子便一头栽倒累死在工地的民工们!这位五十多岁的汉子的泪水和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可是,水位到警戒线如果还不炸坝,给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将更大,简直不可估量。
卢金臣对两个年轻人说,咱们再等等。
半尺,还差半尺,卢金臣才对两个年轻人大喊:你们快走!
那你怎么办?张献城王治海同时问。
我在这儿了!记住,我用手电筒晃三个大圈儿,就接电引暴。快去执行任务!
两个年轻人知道老卢的脾气,赶紧向坝侧的小山头跑去。大坝上只剩老卢和即将引暴的几十吨烈性炸药。
卢金臣的手电筒照在库水和警戒线上。还差不到半尺,奇迹出现了,水位不再上涨。原来这里虽然还下着雨,但上游的雨早就停了,大坝泄洪大闸的泄洪量和库上注入的水量已基本平衡。那三圈手点光没有晃起来,大坝和我爷爷的命一起保住了。
这是张献城和王治海两位叔叔给我讲的故事。易县县志载,安格庄“水库防洪标准为千年一遇洪水, 1963年虽遇特大洪水,安然无恙。”
我爷爷一九三七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即受组织委派深入敌占区,在宣化剧团建起了该区第一个地下党支部。后调易县工作。解放战争中,随赵鹏飞、王献等参加解放张家口战役,再次深入敌占区协助我主力部队做群众工作。解放后曾任紫荆关区区委书记、县组织委员。一九七零年退休,后改离休。一九九零年逝世,享年八十四岁。(旧文重发。原载《中国水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