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
长发披肩,前额光亮,赤膊,皮肤呈绛红色。常推一辆挂着大茶缸和其它杂物的破旧自行车在街上行走,也常摇着芭蕉扇和人对弈。人们都说他是疯人。
地盘
一日清晨,我闲遛到县城飞马西,看到路南建到半路甩下的那座空楼架子里人影幢幢,便去探个究竟,迎面和我说话的就是这个疯人:这地方多宽绰。我并未答什么,疯人接着说:谁想占就占?你来占占,看有人找衅你不!我虽不想来占,也并非怕人找衅,但还是向四面无墙的周围审视一遍,发现这里还有五个人,或面熟,或面生;有趴着的,有坐着的;有仰面嘿嘿乐的,有低头嘟叽的;有只疯不残的,有只残不疯的,有又疯又残的。他们把捡来的破被面、破编织袋、残缺不全的标语条幅不规则地挂起来,地上有被身体踩踏碾压的非常松散的细土。谁想占就占?疯人突然大瞪双眼狂躁的冲我喊。也许以为我真的是来抢地盘的。这大楼,别操蛋咧!看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我没扭身,脚跟冲前踉跄着退出来。
胜之不武
夏天,阴凉里围着一圈人,在看一白发老者和疯人下棋。老者坐在矮凳上,疯人坐在地上。老者身旁身后都有人,疯人身旁是人,身后蹲沏着酽茶的瓷缸。人们或站或蹲,都盯着棋盘,都在支招,都在给老者支招。老者低头很仔细的样子,每走一步棋都要几分钟,当他刚刚放稳棋子,疯人便伸手迅疾拨出,然后扭身端起大瓷缸,吹吹酽茶上的浮尘,喝上一口,摇起芭蕉扇,眼睛抬望四周,半张着嘴笑嘻嘻地等,很有耐性,很是淡泊输赢不屑与谋运筹若定的样子。良久,疯人棋走败势,渐渐拨不出了,绛红的前额更加光亮。这是下棋吗?这是打狼呢!疯人喊完又不高兴的低声嘟叽:群战还悔棋,走!说完就真地站起来,把茶根泼在地上,一边用芭蕉扇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奔了斜靠在墙上的自行车。
一碗羊骨
这些常在社会上走动的人一边啃着羊骨一边饮着啤酒一边看着天慢慢黑下来。他们啃的是闲散,饮的是高雅,生活就像骨内髓般的精致又有味道。街头夜吃太迷人了。当挂在竖杆上的电灯“啪”地亮起来的时候,疯人来了,冲着一张四人围坐的方桌,上面刚刚放下一海碗羊骨。你们还吃不?其中的一位很优雅,看到疯人已然端起,便挥挥手,不吃了不吃了你吃吧。疯人高兴的有些嬉皮笑脸,嘴上说:谁吃不是解馋!于是扭身就端着走,一边走一边用另一只手在碗里翻腾着看,只走了五六步又折回来。谁鸡巴吃它——没肉——叫狗啃去吧——差点儿上了你们这些孙子的当。“嘭”,一碗羊骨被顿回原处。
碗沿上,纹络很粗的指印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