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手绢惹的祸 勾仲田作
故事发生在一九五五年,合作化前夕,屈指算来半个多世纪过去了。
喜子二十八岁了还没有说上媳妇儿,这在当地来说可算大龄了,稍一出溜就是三十老几,那可就老大难了。急得他老爹憨叔到处托媒人。
喜子人长的还说的过去,一米七五的个头,留着当时农村少见的分头,总是梳得油光锃亮一甩一甩的。用家乡的一句话说“有点儿蔫洋相”“屁儿溜”,好吃懒做,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庄稼人。
憨叔打听到南山村有个好大闺女二十岁,人长得好甭说,劳动顶一个小伙子,理家过日子是一把手。憨叔托西院喜子他二婶儿去给说一说,因为二婶儿娘家是南山村的,和那闺女家还沾点亲。
二婶儿借回娘家去女方家提了提,女方说要见一见人再定。并商定了相亲的日子。
憨叔听说儿子要相亲了,高兴的一阵紧张罗:从南院大贵家借来了一件新制服褂子,又从北院小海家借来了一条新裤子,从柜底翻出来老伴儿在世时做下的一双千层底圆口鞋。喜子又去买来一双洋袜子和一块花手绢儿。
相亲那天,二婶儿带着喜子来到南山村,街上站了很多乡亲们等着看未来的新女婿,免不了人们评头论足:“你看这小伙子倒是一表人才。” “哼!光看外皮儿可不行!谁知道内囊是什么货色。” “嗨!你看人家制服兜里还卡着钢笔,还有文化呢!”……
二婶儿领着喜子进了女方的大门,闺女一家听到来人,赶紧出屋在院子里迎接,只见姑娘健美的身姿,高挑的个头,浓眉大眼,双眼皮,一笑俩酒窝,白净的鸭蛋脸透着青春气息,梳两条油黑的大辫子在胸前摆动,微笑着把客人往屋里让。
喜子看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心里说:我要是能把她娶回家,在村里可是第一流的俊媳妇儿,比小伙子们羡慕的小海媳妇儿还漂亮!
一明两暗三间瓦房并不宽绰,进里屋炕席虽然破旧,但很干净,炕席破处露出了下面铺的谷草。二婶儿和喜子被当贵客让在炕里头。喜子脱鞋上炕后,从裤兜里掏出新花手绢儿,扯住犄角“啪”的一抖铺在炕席上,然后两手抱着膝盖坐在手绢儿上,自以为这个举动很潇洒,自己耍个“漂儿”让别人看看,不想就是这个举动把他的婚事给砸了。
姑娘的父亲是个老党员,在村里当干部多年,什么样的人在他眼里不过三招就能看到骨子里。老汉很不高兴的走出屋子,二婶儿知趣的跟了出来:“大哥!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
姑娘爹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狠狠地一磕说:“‘怎么样?’不怎么样!我们家又穷又脏,怕脏了他的新衣裳!高攀不上他!你怎么给你大侄女领个这样的人来?我家闺女要找一个一老本分庄稼汉!不找这不官不民的四不像!”闹得二婶儿也上了火。
婚事黄了,喜子很懊恼。回来的路上二婶儿把喜子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顿:“你有什么穷显摆的呀!你家还不如人家呢!你以为你是谁呀!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身衣裳还是借来的呢!你是要饭吃的挎桌子——穷摆!你是屎壳郎掉的驴槽呢——充大料豆子!从今儿个以后,你的事情别找我,我再也不管咧!”
喜子眼含悔恨的热泪,掏出那个花手绢儿扔出老远,随着山风飘到山岩上的一颗芷葛(荆棘)上。心里那个恨劲儿,都恨在了手绢儿上:都是手绢儿惹的祸!都是手绢儿惹的祸呀!
(这是根据解放初期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 2009.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