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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连载1） [复制链接]

李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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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0:12 |只看楼主

1、我家诞生巡抚爷


       12月26日，是一位历史巨人的寿诞之日。巨人离开这个世界后第十个年头，再一次恰逢他生日这一天，我的家乡文成县龙凤庄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声撼天雷拔地接天，轰然炸响，雷起处一线曲折并带有须蔓的绿光骤然迸放，把本是白昼的天宇光耀得晶亮惨白……
       那天，所有目睹了这惊心一刻的父老乡亲都倍感眩晕，他们或者就地蹲下或者扶定一株树木，极其惶恐地闭上眼睛，抚着胸口虔诚的默默祷告：雷声过后再睁开眼皮时，千万是福莫是祸……也许是无数个善良的心肠的同一个祈愿纠结成了巨大的正义气场，果然雷声过后也无风雪也无晴，一切的一切归于了至今还令人蹊跷的沉寂。
       后来龙凤庄的人都会用诗一样的语言描述那年那天那一刻的感觉：“天好白哟，白得眼发黑……”
       起初，这是一个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日子。雷响前，深冬的太阳正懒洋洋地挂在西天，一副也无温热也无寒的倦怠模样。这时候我的妈妈正坐在火炉旁，一边不住地在麦秸编织的蒲墩上摇动笨拙的身子，一边跟七奶奶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突然大地开始颤栗，继而撼天雷炸响，以至房檩上经年已久的尘埃落下来时发出了“扑簌簌”的声响，这时，就听七奶奶“哎呀”一声仰倒在了地上。
       后来妈妈回忆说，那天她根本没注意到地动雷响，而只惊诧于七奶奶的突然倒地。她按着双腿吃力地站起来去拉七奶奶，突然感到下体有一股温热在流淌，随之而来的是我猛然在她肚腹中伸胳膊踢腿向她表达什么。她双手赶忙搂住略显隔膜的我……
       这时，一个来自天籁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回：小家伙要破门而出了！
       妈妈喃喃道：“你终于等不得了……”
       七奶奶依旧挺挺地躺在地上，但妈妈的表情告诉她，她可以粉墨登场了，于是翻着白眼道：“你先上炕，我这就煮剪子。”
       妈妈悬着的心落下来，望着她不无忧虑地说：“您没磕着碰着吧？”
       七奶奶一骨碌爬起来，眼睛直视着母亲的肚腹道：“你没被吓着吧？”
       妈妈凄然一笑，摇摇头，艰难地向内室挪去。
       七奶奶一手拍着屁股，一手抖开接生包，麻利地抽出一把铁剪，准确地投进饭锅，再舀上两瓢水，鼓努着嘴吹燃了灶膛。
       父亲按书本上说的“科学推导法”计算我的降生日期应该是在新年前后，当母亲“上炕”的消息辗转传到他那里时，他正在距离他工作的乡政府二十里地的翠屏山果园里，跟一帮业余作家探讨“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他心急如焚地赶回乡里，把计生办的助理员薛姨拽上自行车后座，立即弓腰搭背地往回蹬……我想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救人如救火”的魔幻和“说什么都白搭赶紧回家”的现实……啊主义。
       薛姨的工作是给违背“计划生育政策”的孕妇刮宫引产，熟悉把婴儿做掉的所有程序。父亲敢于请这位“屠手”给我接生，全赖仗他作为新时代知识分子不信邪的胆略和勇气。起初薛姨还有些犹豫，父亲说：“给别人是一个活的你给做死，给我是一个活的你还给接活，逆向思维嘛！”这么一开导，薛姨顿时信心百倍摩拳擦掌，早早把接生药械准备齐全，跃跃欲试静待号令。
       结果父亲领着薛姨冲进我家大门时，七奶奶刚刚埋完我的腻包（胎盘）……
       严酷的现实表明：我已顺利来到人间。
       这现实造成了三个直接后果：一是父亲面对两个“接生婆”出现短暂的尴尬，进而自我解嘲为我的平安到来感念不已；二是薛姨为未能展示才艺做出十分遗憾的表情，进而对七奶奶先声夺人“包抄后路”的做法极其恼怒；三是七奶奶面对父亲时的一脸得意乃至骄傲，进而注意到贸然而至的“小接生婆”而顿生的鄙夷……
      那年的七奶奶四十多岁，深眼，高颧，短发，是村里公认的干净利索人，由于她家辈分大（七老八十喊她“奶奶”的也大有人在），丈夫排行老七，因而男女老少甚至三里五乡的人都统称她为“七奶奶”。七奶奶娘家是中医世家，嫁到我们庄后自然成了最通医道的接生婆。此刻，她见我父亲仓皇而归，笑道：“是个小子！腻包我替你埋了，就在影壁下，将来这孩子能顶门立户，旺家的！”
        父亲冲她拱拱手，道声“辛苦”，眼泪立即淌下来——荣任人父原来可以这么激动！而激动往往忽略礼节，他甚至没有跟两个“接生婆”打招呼，就冲进内室去看望十分虚弱的妈妈了。
        这为留在外屋的一老一少两个接生理念浑然迥异的“接生婆”创造了发生正面冲突的基本条件，于是薛姨睁开卫生球眼开始逐一检视七奶奶的接生工具。
       七奶奶并不配合，只是抱着肩胛自得地瞅着她，她想让这位年轻的“女子”在她面前开一回眼界，理解一下中华传统“接生大法”的博大精深。她之所以心里叫她“女子”，是因为昏黄灯下她一时推断不准这“小接生婆”到底生产过没有，自己的地板结着还去给别人收庄稼，世上难道真有敢趟这混水的人？
        谁知薛姨开口并没表现出如七奶奶所愿的“虚心请教”的态度，而是严厉批评她“不讲卫生”，并警告她：“今后不得擅自接生，否则乡计生办将给予你严惩！”
       七 奶奶是被大小人等尊宠惯了的知名人士，又才亲手接了一个“乡里大官的儿子”，自豪之情还没来得及洋溢，怎忍得下一个陌生女子的数落，当即翻了脸：“你支楞起耳朵吧嗒开嘴打听打听，龙凤庄二十岁朝下的闺女小子，哪一个不是先过我手才来到人世的？哪个有过闪失？等你们乡里来接生，说着软乎，听着受用，这里早见了红，还找不到你们的人毛儿？人命关天，还不全给耽误喽？”
       薛姨是卫校毕业后分配到乡计生办的，严格意义上说她已经结婚两年但还没怀孩子，不然七奶奶一看她的骨架就会辨别出她是否揣过“核儿”，也就不会心里给她暂定“女子”的。正规学校的培养、几年计生工作的实践、民间庸医毁人的惨痛教训，早令薛姨对民间接生婆异常反感，见七奶奶这副嘴脸，明白单凭“对话”难以驳倒土法接生的谬论，于是迈步就往内室闯，想要检查一下这个不知深浅的女人是否给我们母子留下了什么后遗症，然后用事实说话，一剑封住这老太太的喉咙。哪知七奶奶撵步上前，拽住她的衣襟，正色道：“生人不能进去，踩了奶，娃子没得吃，你负不起这个责！”
       父亲一边端详奇形怪状的我，一边问妈妈想吃什么，听外边吵声渐高，忙撩帘出来劝架。见七奶奶还拉着薛姨的衣襟，便掰开七奶奶的手说：“既然薛助理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给薛姨使个眼色，又忙说：“七奶奶你可得好好教我下一步如何伺候月子……”
       趁父亲把七奶奶的话头引向别处，薛姨麻利地闪进了内室。
       七奶奶清楚父亲没有当爸爸的经验，又见计生办的人跟随，也明白现如今不让多要孩子，这娃儿在父亲眼里该是多么金贵，于是滔滔不绝地开始给父亲灌输育婴知识。父亲撩撩长发，扶扶眼镜，斜倚在写字台上，扯一页信纸，一本正经地分“一二三”记起来，还不时用他提前预习好的书本知识跟七奶奶逐项探讨……
       父亲是位爱好文学的有志青年，谦逊好学，尤其愿意跟老乡们探讨家长里短仨蛤蟆俩眼，眼下又逮住了体验生活的机会，因而举手投足显得异常认真而庄重。
       薛姨从内室出来，叫道：“李主任，赶紧给你爱人煮荷包蛋！”说罢剜了七奶奶一眼。
       此刻，七奶奶已完全沉浸在育婴知识的系统普及上，全不理会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所谓“女子”，依旧“啪啪”地说着。
父亲一边应付着七奶奶的谆谆教诲，一边问：“没事吧？”
       薛姨说：“我留下一些消炎药，饭后给她服下。”又剜一眼七奶奶，说：“我回去了。”
       父亲捏着笔往外送薛姨，七奶奶的嘴这才刹住车，开始点火做饭，大有把我母子伺候到底之势。
       到了院中才知道天色已黑，父亲又突然记起薛姨是他自行车驮来的，便坚持去送她。
       薛姨不拦不阻，话却开始交错了：叮嘱一句怎样伺候月子，埋怨一句父亲不该找农村接生婆，一声高一声低地播满甬道。
       门开处，父亲大吃一惊。
       ——门口围满了龙凤庄的父老乡亲，胡同里甚至还有人呼喊着向这里奔跑，集合……
       生下来做过三年族长继承人、解放后自动去职的金子和抖着白胡子，对有些发愣的父亲道：“天生异象，你得贵子，龙凤庄要出大人物了！”
       人们一起跟着点头，说：“是啊是啊，百十年不出相爷啦！”
       父亲诚惶诚恐地曲了下腿，表示给金子和和乡亲们请了安。
       “您老这么一说，我恨不得找地缝钻了，打雷跟生孩子没什么必然联系，科学和迷信要分清！”
       金子和用拐棍戳着地，怒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说这是迷信呢！”
       父亲想这么多人围堵着大门，薛姨会很尴尬的，就说：“大家先屋里喝点水暖乎一下，我去送送这位乡里的计生助理！”
金子和突然做出决定：“满三天喝喜酒吧！”又冲后边的人问：“邦昌呢？还不安排人送乡领导？孝曾还要照顾炕上的人呢！”
       村支书张邦昌挤上前来，热情地去握薛姨的手：“原来是薛助理啊？啊，这样，村里安排晚饭，饭后我租车亲自送你。”
       薛姨把药箱搂在胸前，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没接，笑着说：“张书记，现在就送我，乡里还有事呢！”
       目送他们走后，金子和又舞着拐杖把人撵散，这才神兮兮地开始在门口跟我父亲探讨龙凤庄的风水……我父亲实在是惦记着我们母子，一再请他进屋叙话，他这才恍然大悟：一则值此黄昏时刻在门口探讨“学术问题”不合时宜，二则作为长辈进人家才生娃的屋子有失体统，于是摇摇头，戳着拐棍念念叨叨地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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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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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0:58 |只看该用户

回复 1楼李文通的帖子

希望这个待续不会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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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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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3:22 |只看该用户

一个生命的开篇，和计划生育国策扯上了关联。翘首企盼下文分解。
太多的修饰会给外文翻译工作带来困难和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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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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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5:51 |只看该用户

一个生命的开篇，和计划生育国策扯上了关联。翘首企盼下文分解。
太多的修饰会给外文翻译工作带来困难和不便。
祝福 发表于 2012/10/22 13:22:17
主席是个写小说的高手，会让你且听下回分解，耐着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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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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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5:54 |只看楼主

回复 1楼李文通的帖子

希望这个待续不会等得太久。
苏克江 发表于 2012/10/22 10:58:45

问候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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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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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5:55 |只看楼主

一个生命的开篇，和计划生育国策扯上了关联。翘首企盼下文分解。
太多的修饰会给外文翻译工作带来困难和不便。
祝福 发表于 2012/10/22 13:22:17

麻烦您给译成瑞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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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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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5:55 |只看楼主

[quote]一个生命的开篇，和计划生育国策扯上了关联。翘首企盼下文分解。
太多的修饰会给外文翻译工作带来困难和不便。
祝福 发表于 2012/10/22 13:22:17 [img]http:/
张文亮 发表于 2012/10/22 15:51:12 [url=http://www.yswhw.com/showtopic.aspx?topicid=5543&postid=37554#37554]主席是个写小说的高手，会让你且听下回分解，耐着心等。

没着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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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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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8:04 |只看该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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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我翻译就得等下辈子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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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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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8:17 |只看该用户

主席又有新作，先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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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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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2 18:18 |只看该用户

回复 6楼李文通的帖子

指望我翻译就得等下辈子了，哈哈
祝福 发表于 2012/10/22 18:04:07

你就说，指着我翻译怕耽误了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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