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栓请客
我们村八六年十一月初通电,架线的时候卢老栓的大闺女就掫回台十七吋的电视机,黑白的。
买天线、弯天线架,卢老栓找村里的聪明人折腾五六天,电视机从黑屏到雪花、从没声音到有声音,到什么都有了,村里热闹起来,村民提高了嗓门奔走相告。到天擦黑,卢老栓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卢老栓高兴的一边哈哈笑,一边往人群里扔烟,整盒地扔。到凌晨一点,大家抽了五条。卢老栓高兴,不就五条烟吗!?官厅的,一条三块钱,不贵。
到了第二天傍黑子,人们想当然地又来了,这回扔的是鸟语烟,一条两块六,便宜。
扔了两天鸟语,又开始扔金鱼烟,一条一块二,更便宜。卢老栓觉得对不起大家,又加了几斤瓜子儿。
人们抽着烟,吃着瓜子,看着电视,天天像过年一样,挺好!
半个月过去,看电视的人逐渐减少,最后剩下四五十个人坚持下来了,坚持得还不错,也就是说,这四五十个人每天到,继续抽烟,吃瓜子儿,看电视。有的还带着绳子、镰刀,看电视看到后半夜,就在卢老栓家眯一会儿,早晨起来直接去山上割一捆柴火再回自己家。
因为天冷,卢老栓每天把自己的大炕都烧得滚烫。大家都挺规矩,去得早的在炕上,前边的盘腿坐着,稍后边的蹲着,再后边的站着;晚到的在地上站着,个头高的在后边,个头矬的在前边。挤得崩崩地。这样,每天早晨起来,卢老栓老婆先扫炕,再扫地,都是烟把儿、瓜子皮。看着被烟把儿烧成窟窿的被子和被踩坏的炕席,老婆就嘟囔。
时间长了,卢老栓也有点着急,这成宿隔夜的!
可是,来看电视的都是家前庙后,兄弟侄孙的,怎么说呀!?况且,自己的三个孙子都二十上下,该说媳妇的年龄了,稍有差迟,让乡亲们说三道四,影响可就大了。
思来想去,这一天,卢老栓叫住扛着扁担要上山割柴火的儿子大菊,说,别上山了,把咱家那头猪杀了吧。
大菊挺纳闷儿,说,杀年猪早点吧?再说,还有千数来斤山药没喂完呢。
卢老栓说,你别管,回去烧水,我去找国友杀猪,找国章抻尾巴。国友会杀猪,我只会打下手。
卢老栓家上午把猪杀了,下午又请来村里的厨子。等傍黑子人们来看电视的时候,发现炕上、地下摆了三桌酒席。一进门,卢老栓就客客气气地请大家喝酒、吃肉赴大席。
头一天,人们认为是村里的习惯。哪家杀猪不请客呀!大口喝酒,大嘴吃肉,挺大方。
第二天,原样,又摆上了。有的人客气会子,走了;有的人客气两句,坐下了。
第三天,还是三桌。除了我们村号称“五爷”的五战去了就坐下喝酒、吃肉外,别人看看就走了,怎么拉扯都不坐。
经济不太紧张的人家开始自己买电视,一台、两台、三台,村里电视多起来;紧张的就今天上这家看,明天上那家看,反正人们似乎离不开电视了。
人们没有埋怨卢老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