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静芳年
作者：小舞
雁字排阵，秋天长风破空而来。
今年早早地便打点了换季的衣裳，浅蓝，深蓝，浅紫，深紫。却始终在遗憾着，这暗喻着浪漫的紫，和充满了忧郁的蓝，至今仍无法并行。许是，世间有着注定的清素和孤单？
这是一个适合思念的季节。
拿起电话，打通了，我的舌头却开始打结：“没啥事，只是想你了。”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有些像清少纳言笔下的爱情，只是辗转了千年的时空，不变的是那种内敛和清疏，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是的，我的骨子里的确溢满了清疏的韵味。
记着初相遇的瞬间，满是颠覆的震撼，甚至连空气里都透着前生的味道。那些对话，竟是如此地熟悉，我的心，如溺水，无法抵挡地沉沦；而人，却只是静静地，远观。默默的倾心，剪剪的相思，迷恋的痴，误解的疼，深深的怅惘，及至，无奈的松手。这内心一路的波澜，都被生生地掩盖在了安静的外表之下。很多的时候，感情好似指甲，剪断以后，又会若无其事般地长出新的；但你走以后，留下的却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有着刻骨铭心的痛，始终难以愈合。即使如此，我却坚持着，把几乎涌出来的泪，拚了命地忍回去，默默地收拾起散落了一地的，心的碎片。
感情实在是耗尽气力和光阴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最怕生活平淡，变着法子去追求轰轰烈烈，彼时却不懂，不论怎样的轰轰烈烈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堆灰烬。其实，爱情的极致，不过是一种云淡风轻罢了，可惜的是，这种人生的况味，只有到了洞穿一切虚华的年纪时，我才把它想清楚。
想起了《干校六记》，其中讲了钱钟书和杨绛下放的故事，那时钱先生负责看水渠，两人不能住在一起，杨绛为了见到钱先生，便主动承担了每天取报纸和信件的任务，每次路过钱先生的地盘，两人就在菜园里相会，在水渠上晒太阳，说会儿话，没有肌肤之亲，没有浪漫缱绻，只有看似清疏的、宁静的相守。见不到面的时间，他便给她写信，想到的，看到的，听到的，什么都写，靠着鱼雁往来，彼此温暖着，慰藉着……
走笔至此，我突然想起了你常说的那句话：只有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才是硬道理。初听，很白；细想，渐渐悟出了里面的禅机。是啊，论工作总会有人混得更好，论写作总有人更行，嫁得更好的大有人在，比自己家的孩子更聪明或更漂亮的比比皆是，可是我明白，只有我正拥有着的，才是最适合我的，于是心念娴静，哪怕满身宿命的味道，安于一粥一饭的岁月静好，还有手中弥漫的书卷气息，日子真的不由自主地简约起来，一如流落后的宋词。
繁华与清疏都是日子。能够由喧嚣走向恬静，由灿烂回归平淡，才是人生真实的裎露。这个世间，我们总要学会摒弃一些喧扰的，去做一棵静默的树，甘于承受所有的寂寞，就像我们默契的开始、不言放弃的等候、郑重的相许、然后安静的相守，实际上一直让我们心存感动。也许，这才是流年中唯一能够永恒的事情，值得我们用心去呵护。
此岸清疏，彼岸微凉，一头坐着我，一头坐着你，中间隔着的是疾驰的时光，端然的光阴里，诀别是经典的折子戏，不定悲喜，但见尘殇。谁的容颜不是在奔赴的路上日渐沧桑？山盟海誓的诺言，也会在繁华中败落，这世上最抗拒不过的东西便是时光。年少的时候曾看过《天仙配》，尚还青涩的马兰水袖流云，艳掠红尘。彼时，有人在耳边清唱流年。日前再度于华府擦肩，伊人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丝昔日的惊艳。
所以，相信时间，多过诺言；相信瞬间，多过永远；相信红颜会褪，爱情会老，而不会变的是我在某一时刻里，为你敲下的这些发自心底的文字，永远会在我们的心灵深处，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想到此，我好似看到了你眼中的我，满是优雅的舒缓，慢慢撇去默白里的阴影，流泻出的，是这个夜晚有关你、有关爱的思绪，竟是如此琐碎的晶莹。
尽管在这一天，我们只能凝望彼此头上的天空。
（摄于我居住的山里，接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