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作家》转发的三首 [复制链接]

石英杰的诗



三月八日：想起我的母亲

  


镜子中，浴后的妻子小心涂着唇膏
淡红，淡红的。这样的节日每年只有一次
坐在梳妆台前，她往前挪了挪
距离里面那个人更近些，忐忑地温习着放大的美丽。

孤零零的土丘上，枯草还是那样瘦小
她的头发沾满尘土，被寒冷的风一次次吹乱。
坐在梳妆台前，天空成了大镜子
可她却迟迟拿不出雨水、唇膏和定型发胶

我很笨，春天的手艺一直没学会
不然，这一天到来之前，就是起早贪黑
我也会把她打扮得绿绿的，丰盈起来
用泪水一根，一根洗净她脏乱的头发
让那个爱美的女人
在自己的节日奢侈一回，从镜子中找回年轻时的影子



山中，母亲的坟前  




藏在草棵里的蝈蝈、蛐蛐
请你们出来吧------
我想顺着好听的谣曲找到你们
想看看你们，互相留下地址

还有头顶花冠的野葵、紫荆
请你们停下柔曼的舞蹈吧-----
我想看清风中的幻影
想拉拉手，把你们认作妹妹

是你们，让一个和亲人走失的女子
一个无家可归的年迈的女子
暂时放下哀愁和悲戚
从连绵的山岗中取得小小的快乐

你们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想好好感谢你们
可怀中只有苦艾味儿的思念
此刻，我长跪在你们中间
惭愧地把头深深埋下----

我用心默默祈祷
祈祷那轮明月快快升起
她为万物发放干净的银两
属于我的那份，我将留在这里
献给收留母亲的这座青山
献给你们，每一位挚爱的亲人




积雪：父亲花白的头发

  

父亲花白的头发
像山巅的积雪，久久不化

指甲盖大小的山顶，很远。
我一走就走了四十年
从草青走到草枯
从秋风起走到北风吹

“咯吱，咯吱”----
我深一脚浅一脚朝上爬
草丛深处，潮湿而泥泞的路
分布着我的童年、青年和中年

坐在父亲对面，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我模模糊糊看到
悬崖上，积雪渐渐融化
滴滴答答，不断冲刷着
沟壑纵横的那张脸。



（原发《太行文学》2012年3期，《河北作家》2012选刊版 秋冬卷）